第39章 刺史的回报

冉颜浑身一松,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她知道自己刚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虽然她曾经死过一次,但有时候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前的煎熬。

回到庄安顿好一切之后,已经是时了。冉颜躺在榻上,连平日睡前想事情的习惯都略掉,直接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还未大亮,隐隐约约的吵嚷声便传到了冉颜耳中。

静躺了一会儿,只听那声音似乎有增无减,冉颜才出声问道:“邢娘,出了何事?”

刘氏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回娘,今儿早上忽然涌来好多病患,说是听闻娘能起死回生,特地来请娘救命的。”

起死回生?冉颜无奈一笑,也许是救治晚绿和周郎的事情被传开了,恐怕眼下传言比事实要夸张倍,他们都以为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吧。只是很奇怪,那日见到她救治晚绿的都是些世家权贵,就算他们那么无聊,喜欢讲八卦,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风风雨雨啊!

救周郎之事,附近村民都知晓此事,他们没有上门求救,一来是因为没有到垂死地步的病人,二来是冉颜的身份高贵,村民们也不敢拿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那么,这回来的人必然是不简单了?

果然不出冉颜所料,只听刘氏道:“娘,门外那些人看上去都是有身份的,恐怕不能轻易得罪。”

冉颜揉了揉额角,其实好名声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包括与秦家的婚事也可以迎刃而解,原本冉氏就比秦家强盛,秦家能结上这门亲事,一是因为冉颜本身疾病缠身命不久矣,二是因为继室的撺掇,现在冉颜病好了,名声又盛,而秦四郎行为不检惹上人命,正是冉家退婚的大好时机,相信冉闻心中会有很大动摇,但就怕传言过甚,物必反。

如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恐怕到头来好事变坏事。

梅毒、婚事、欲杀晚绿的凶手,接踵而来,一件事情还未解决,现在又弄得满城风雨,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冉颜逼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

眼下迫在眉睫的一件事要解决――她才拜师吴修和没几天,立刻变成传闻中医术高超之人,这到时候要如何解释?拜师的时间只有邢娘、晚绿、吴修和人知道,只要他们不说漏,倒也没有多大问题,看来,还是要赶快巴结巴结便宜师父要紧。

这厢冉颜正头痛,却不知道,造成冉颜这番头痛的人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地与冉闻寒暄。

冉府之中,也是宾客盈门,偌大的府门口停着十余辆马车,人人面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神情,若是不知内情,还道是冉府办喜事。

“这次多亏了冉十七娘,将重要人证起死回生,为官府破案做出重大贡献,老夫特别来致谢!”刘让笑道。

冉闻也是满脸喜气,很好地掩饰眼中的骄傲,客气道:“哪里哪里。”

之前的苏州刺史杜言衡乃是京城杜氏的嫡系孙,为人刚硬,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性,在苏州也没有人敢得罪他,几个大族暗地里十分不喜欢杜言衡,而刘让世故圆滑,该给的方便一点也不劳他们操心,官府与世家大族之间,达到了一个彼此牵制、彼此忌惮、彼此尊重的和谐状态,他们对刘让很满意,所以对他也更加客气。

刘让看见冉府的管家一遍又一遍地过来通报有访客,便开玩笑道:“看来今日贤达(冉闻的字)忙得很,没空留老夫吃饭,那我还是赶快回府衙,免得赶不上午膳!哈哈!”

冉闻心情大好,“刘刺史这么说可是怪罪我了?这可不行,今日我们定要痛饮杯!”

刘让连忙摆手道:“玩笑,玩笑而已!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可顶不住杯,近来案件颇多,府衙里还有事,我就不久留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强留,改日定然好酒佳宴招待刘刺史。”冉闻见刘让已经起身,便也就顺口客套一句,随即送他出主厅。

刘让与冉闻出了厅堂,顺着游廊往外走,快到大门的时候,刘让顿住脚步,道:“老夫有句话或许不应当讲,不过……秦司虽是我得力的下属,但他儿……”

说到一半无奈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要我这个老头多什么嘴!”

刘让这话里,半句没有提到秦家和冉家的婚事,但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地传达到了,而且反正他又没有说什么,就算到时候婚事真的坏了,也不关他什么事。

冉闻心里原本就已经动摇,加上刘让这句话,心中更觉得,冉颜嫁给秦四郎是大材小用了。

送走刘让,冉闻快步赶回偏厅,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帮宾客,他心里惴惴,平时冉家也是访客不断,但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呼啦啦来了这许多人。

冉闻刚刚步入偏厅,便明显地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原本在席上正襟危坐的客人们,见冉闻进来,纷纷起身迎了上来。

冉闻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环视厅堂一周,看见有几个衣衫华丽的妇人,有两个还是苏州城口碑好的冰人(媒人),心下有了计较。

待到众人归座之后,冉闻也在主座上跽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诸位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众人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被一个身着金红蝴蝶穿花的妇人抢了先,“冉郎君,奴家庄氏,是严家请来的冰人(媒人),替严家二郎求亲来的。”说着笑盈盈地看了屋内众人一眼,“想必大家的来意也都一样,这种事,倒也论不上尊卑贵贱,奴家就斗胆抢先了,诸位还请见谅!”

其余人心中闷气,就算是论尊卑贵贱,她也是代表苏州严氏的冰人,谁敢说她卑贱?而且对方撮合的对象是严家二郎,谁不知道严二郎是严氏嫡出?而且是贞观十年与杨司判是同科进士,十九岁便任乌程县主簿,可谓少年得意,前途无量。

“严二郎满腹才华,前途无量,人又生得俊美无匹,而且严家与冉家世家也相配,这可是天赐姻缘,奴家最喜帮人家保这样的媒,因此受严郎君之托,帮忙前来求娶冉十七娘。”庄氏满面恰到好处的喜气,多一分则显轻浮,少一分则不够感染别人。

唐朝的冰人是个正当职业,并不是所有媒婆都穿得花花绿绿不堪入目,真正有身份的冰人,不仅穿着打扮华贵得体,便是连行动举止都优雅有礼,那种满脸掉粉,甩着手帕的媒婆,根本都不入流。而庄氏,不仅是个合格的冰人,还是苏州城最有名、名声最好的冰人。

经庄氏这么一说,众人都有片刻的沉默,这的确是一桩好婚事,其他人家虽也都是世家,可比之严氏,还是少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