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桑兔子与刘跑偏
冉云生看见冉颜询问的目光,在几前跽坐,笑道:“聚水县苏家与药王苏家是一脉,当年苏晟白在医署任医令,因第年时需接掌苏家,便辞官回乡,临行的时候,杨妃送了他一对胡姬姐妹。听说这两名胡姬艳色逼人,凡人见了无不神魂颠倒。”
冉颜脑海中浮现苏伏的模样,从他的样貌便可窥见其母的容色定然非凡。
“不久以后,苏晟白将其中一个女赠与他的堂兄苏令,苏令也就是苏夫人的父亲。”冉云生叹了一声,潋滟的眸光中隐现怜悯之色,“苏令对这名胡姬可谓一往情深,自从她入门后,苏令便再也未曾纳妾,原来的妾室也都打发出府了,苏令英年早逝,原配一直没有生养,所以这一脉到苏令以后就只有苏夫人一个娘。”
“苏夫人的闺名是?”冉颜问道。
冉云生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名唤苏鸾,小字归。”
冉颜忽然明白了,苏夫人小字归,而苏伏的字是期,也许是姐妹俩思乡心切,才会取了“归期”这样的名字。
想到这里,冉颜便不再有兴趣知道更多,单单从“归期”这两个字上便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个欢喜的经历,除了案情,冉颜一般很少对人间悲剧感兴趣。
冉云生见她神色恹恹,便道:“阿颜好生休息,我去处理些事情,晚间再来瞧你。”
“十哥忙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冉颜苍白秀气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送冉云生离开。
冉颜虽然有些头晕,但她并不任由自己睡着,若是白日睡得多,夜里便无聊得很。
院里,刘青松转来转去,桑辰蹲坐在阶梯上。
刘青松转了几十圈之后倏地转回头,殷切地盯着桑辰,“桑先生,你还有没有法?”
桑辰仰头神色肃然地看着他道:“若是负荆请罪冉娘还不原谅你,那就只好用最终办法了。”
刘青松一把握住他的手,感激涕零又满怀期待地道:“桑先生请说。”
“刘医生不如自刎在冉娘面前,以求原谅。”桑辰道。
刘青松面色一僵,静默了许久,眼神渐渐变得坚毅,秋风飒飒吹过,撩起衣袍,气氛一片肃穆,他忽然干巴巴地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桑辰坚持道:“冉娘见你如此真诚,必然会原谅你,这是最好的办法。”
刘青松盯着桑辰,想从他神色中找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但那一汪清泓般的眼眸,除了认真……还是认真。刘青松毫不怀疑,如果今日是桑辰站在他这个处境,真的会去以死谢罪。
“莫非刘医生竟是贪生怕死之辈?”桑辰狐疑道。
刘青松转过身,一抚鬓角,心想你这只兔比我勇敢吗?显然没有!但比执拗,刘青松甘拜下风,当下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换上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转过身来,“桑先生!在下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读过不少书,你不可以这样侮辱在下的人格。在下不是贪生怕死,自刎谢罪就是勇者么?不!这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在下堂堂男儿,敢作敢当,怎么能不努力承担,而只想着一死了之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大不孝。”
刘青松气喘吁吁地住了嘴,看着桑辰一脸惊怔地看着他,心里不禁得意。
桑辰回过魂儿,迷茫道:“刘医生,没读过书又读过不少书,究竟是读没读书呢?”
刘青松顿时泄气,他不知道这只兔的关注点从来与常人不同,但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抚掌道:“走!咱们出去。”
说罢,扯着桑辰的大袖便往外走,边走边絮絮叨叨,显然把桑辰算作自己同一战线,“我决定去买个礼物送给冉颜,然后再诚恳地道歉。”
这个办法,是刘青松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了。而事实上,冉颜是个直接的人,只要诚心诚意地道歉,她接受的可能性很大。
办法倒是个靠谱的办法,关键是办事的人不靠谱。
……
半个时辰以后。
……
聚水县最大的茶楼里,刘青松与桑辰泪汪汪地坐在表演话说的台下,台上的师父正演得精彩。
“话说”也就是评书,一般茶楼里说的评书无外乎就是佛教故事,而这聚水县里倒是有些新鲜,说的《玉搔头》,是汉武帝与李夫人的故事。
话本中也有穿插战事,朝堂风云,侠骨柔情,最是动人。连刘青松这种阅书无数的人都有些佩服写出这个话本之人,实在是绝妙啊!
刘青松相对来说更喜欢八卦一些的,比如历史辛秘、私密的感情故事,而桑辰则是聚精会神。
恰逢这段讲到雁门关战匈奴,一名叫齐良的青年郎君对将士们炫耀他家里的新妇。刘青松令小二添了茶水,一边往嘴里塞着小点心,一边评价故事中的内容,“这个齐良一定会死。”
“为何?”桑辰有些不悦,因为齐良是个有勇有谋的年轻郎君,眼看着前途大好,怎么会死?
刘青松不以为意道:“你都不看话本的吗?从古至今的故事里头,但凡长得英俊潇洒,情深意重,在征途中思念妻,或者有个未完成心愿的,最终必然会死。”
他这厢话音方落,台上的评书师父便哀哀凄凄地道出了齐良的死讯,台下的茶客顿时唏嘘惋惜,甚至有人掬一把伤心泪。
一语成谶,桑辰愣了愣,半晌未反应过来。
很快的,故事又回到了汉武帝的李夫人的身上,两人再次聚精会神。
台上正说李夫人病重,汉武帝多次求见却被李夫人婉拒。
茶楼中光影渐移,炽白的阳光渐渐地变成金红色,中间书评的师父歇了好几番。
最终是李夫人死后,武帝招来方士布阵召回夫人魂魄,他痴痴地看着那个仿如李夫人的身影,凄然写下:“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来迟。”
是你吗?不是吗?站起身观瞧,心中焦急,为什么还没有到来呢?一语道尽断肠的思念。
刘青松与桑辰已是泪流满面。
桑辰有些羞赧地抹了抹脸,刘青松哈哈笑道:“随远兄,咱们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
从茶楼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原本是要买礼物的两个人喝了一肚茶水,掉了几滴眼泪,已经将来意抛诸脑后。
桑辰还沉浸在故事里,唏嘘不已,“世间之远的距离莫过于阴阳两隔。”
“非也。”刘青松接话道。
桑辰投来询问的目光,刘青松暧昧的一笑道:“世间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你爱她。”
刘青松意有所指的话让桑辰面颊一红,小声道:“冉娘知道,在下对她表明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