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无题

冉颜跟着萧夫人去了偏厅。

偏厅临水,屋内并未生火盆,连冉颜都能感觉到飕飕的凉意刺痛皮肤。

侍婢取了两片厚厚的羊毛毡,放在窗前的两张圆腰胡床上。萧夫人择了一张坐下,伸手示意冉颜也坐下。

“窗打开。”萧夫人道。

侍婢欲劝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伸手将格窗推开来,一股凉风顿时扑面而来。

对于萧夫人的性冉颜也能猜测出一二,遂也不多此一举地劝,只转头对晚绿道:“取了薄褥来。”

萧夫人淡淡一笑,看向外面的光秃秃的湖面,上面结着薄如蝉翼的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屋内静静的,只有偶尔动作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晚绿把薄褥交给萧夫人身边侍婢,那侍婢接过来帮夫人盖在身上。

“你们都退下去吧。”萧夫人道。

侍婢依次退出,门吱呀一声关上。静默了一会儿,萧夫人才缓缓道:“你是个不错的孩。”

冉颜抬眼,瞧见萧夫人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雪光映照之下,冉颜忽觉得分外亲切,也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笑意。

“我这一辈,看遍后宫阴暗的斗争,也看过朝代更迭的惨烈。”萧夫人的经历远远不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能够概括,她是西梁皇后,是萧皇后之母,是门阀贵妇,曾经母仪天下,曾经历经亡国,曾经不止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的跌宕起伏,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冉颜面对这样一位女性,心中充满尊敬。

萧夫人见冉颜态尊敬却丝毫不显得卑微,面上的笑意更浓,“你留在钺儿身边,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性,他自会护你周全。”

冉颜微微抿唇,难道萧夫人是想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萧颂的羽翼之下?

“并非是让你躲在他身后。”萧夫人仿佛能看透冉颜所想,她干枯的手指轻轻敲着手掌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湖面,“钺儿是我教导出来的孩,为人处世和性也颇肖我。这不是一条好,他越是走下去,便会越觉得这世上污秽,自己也越来越肮脏,所以他需要一个简单的人陪着。”

萧夫人与孝明皇帝是患难夫妻,又育有几个嫡嫡女,后位稳稳当当,更因为她在政治上颇有手段,也没有哪个妃敢不怕死地招惹。然而作为政客,远远比后宫争宠更加残酷。有时候一失足,不是陪上一个人的命或者一家的命便能了事的。

而且,她也必须得找好后妃和政客之间的平衡点,绝不能牝鸡司晨,亦不能完全摘除。

“只要你照顾好钺儿,我萧家,也可以成为你乘凉的那棵大树。”萧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冉颜愕然,说的是验尸之事吗?

萧夫人满意地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玉簪。簪身通体洁白如羊脂,呈流云的形状,竟然是与萧颂之前送给她的那支一模样。

“你见过这支簪?”萧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冉颜细微的神色变化。

冉颜也不曾隐瞒,“萧郎君曾送给我一支同样的簪,开始并不知内情,只道是贵重一些而已,后来得知是萧氏嫡妻的象征,便还了回去。”

“哦?”萧夫人对冉颜的做法很感兴趣地道:“为何退回去,难道萧氏家嫡妻还值不上区区簪的价值?”

“不,正是因为价值高,才必须谨慎。我之前收下那根簪,是觉得以我一己之力能担得起这支簪的价值。”冉颜道。

萧夫人摩挲着云簪,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才道:“崔氏六房那个孩我也略知一二,论人、才德、家世,均不在钺儿之下,为何不选他?”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不止一次地问过她,此时此刻,她也不欲多解释许多,直接道:“因为喜欢,因为值得。”

萧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几面。

门外立刻有侍婢推门快步走进来,萧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起身,她的目光从冉颜面上掠过,枯哑的声音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待嫁吧。”

别说崔家下聘,便是皇室下聘,这门亲也不能逃过她的掌控。萧夫人转身往门外走去,她有预感这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谋划。

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根本不算棘手,她来之前就知道崔氏那边与桑辰僵持着,有许多地方可以动脑筋。也许是因着是为了最疼爱的孙所谋,也许也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圆满的终结,萧夫人的态很慎重。

冉颜怔怔地看着老人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她反应过来,走出偏厅时,萧夫人已经走在了通向内门道的游廊上。

刘青松和罗氏站在正厅前目送她。

罗氏见冉颜出来,很想立刻便询问结果,但鉴于刘青松还在场,她也只好忍住。等到听见内门道的马车轱辘声想起,罗氏才道:“阿颜,我们也该告辞了。”

正主都走光了,她们也没有必要再留下。

冉颜方欲答话,却被刘青松截断,“襄城公主想见见十七娘,罗夫人不如先行回去,待见过公主之后,我便立刻派人送她回府。”

罗氏心中虽有疑惑,但她也不了解萧家内的事情,只想着,冉颜若是嫁过门后,襄城公主也就是冉颜的大嫂,她要见冉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听说襄城公主雅礼有,也不是难处的性,罗氏心里又稍稍放宽了,嘱咐了冉颜几句,便领着侍婢离开。

待罗氏走出内门道,刘青松便立刻道:“柴玄意和闻喜县主遭袭,险些丢了性命,城外又发现一具无名男尸,不是这案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据说尸体状况和之前发现的男尸十分相似。”

“这么说来,之前那具尸体,也不见得那瑜郎?”冉颜皱眉道。

刘青松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咂嘴道:“情况很复杂啊,走,咱们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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