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姜邈迟疑地停了一会儿, 车内的人估计是看到她了,打开车门出来。
男人来到她跟前,见她穿着单薄, 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结束了?”
明明他就是饭局提前结束的理由,却还要多此一举问她。
周屹川的外套对她来说太大, 她只能伸手拉拽着领口, 才能不让它滑落。
“嗯,不知道哪个糟老头子嫌我们包厢吵,把我们给赶走了。饭都没吃上。”
她阴阳怪气,暗讽他是老头子。
周屹川也不为自己辩解, 顺着她的话点头:“还饿吗, 吃完饭再回去?”
今天她特地打扮了一番。
上一次参加他们的饭局长了教训。
因为觉得是私下聚餐, 就穿得比较随性,白T配着牛仔裤就过去了。结果被那群人背地里叫了半年乡巴佬。
姜邈气归气, 还没办法反驳。
嘴皮子功夫没他们厉害, 三言两语能让她更难堪。那阴阳怪气的功力, 哑巴在他们面前都能被气到开口说话。
姜邈今天就差没把自己的礼服也给穿出来了。脚上那双鞋也是十公分的尖头高跟。
“去别的地方吃吧, 我怕在这里会被熟人看到。”
她说完就停住了,小心翼翼观察周屹川的神情。
毕竟两人是合法夫妻,他却要配合她,充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但他神情无异,只是看了眼她裙摆下的那双鞋:“附近有一家海鲜粥馆, 吃这个?”
她松了口气,点头:“好。”
周屹川开车。姜邈坐在副驾驶,没闻到他身上有酒气, 想来今天特意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搅散饭局这一个目的。
她心里觉得好笑, 果然这人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车开到一家商场门口停下,周屹川让她乖乖坐着,别乱跑,他马上就回来。
姜邈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好奇问他:“你去哪?”
他说:“买个东西。”
姜邈更好奇了。
买什么东西不能带着她一起去?
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还是算了。
这鞋穿着都累,更别说是在商场里逛了。
她打着哈欠,头抵着车窗,视线往外看。
这个点很热闹,几乎都是一些出来约会的情侣还有夫妻。
以及一家三口。
姜邈看着,觉得前面那个坐在椅子上吃雪糕的小女孩很可爱。
自然卷,扎了两个揪揪儿。旁边应该是她父母,正拿着手机对着她拍照,偶尔耳鬓厮磨,然后相视一笑。
广场旁的路灯是暖黄色的,搭配上这样一幕,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感。
姜邈自然是没体会过的,从小到大,别说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了。她甚至很少看到她爸妈在一起。
两人都是工作狂,平时不是在这个国家考察就是在那个国家考察。
比起陪伴,他们更愿意直接给姜邈钱。
她只是偶尔觉得孤单,尤其是在保姆过来给她参加家长会的时候,这种孤单似乎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安慰自己,曲女士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工作,她应该体谅她。
直到弟弟的出生。
她才知道,原来曲女士是有时间参加家长会的,她也是可以在国内久居的。
姜邈收回目光,情绪突然蔫了下去。
她其实都知道。
只是她总爱在这种地方欺骗自己。
周屹川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带了LOGO的纸袋。
姜邈低头擦干眼角的泪,笑着问他:“买了什么?”
她的演技太拙劣,他又太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还是没有拆穿她。
在驾驶位坐下,他将袋子递给她。
姜邈抬了下眼:“给我买的?”
他点头,系上安全带:“打开看看。”
姜邈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双拖鞋。
想到他刚才看向自己脚的那一眼,姜邈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填补了方才的空缺。
他居然注意到了。
周屹川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脱去她脚上那双高跟鞋。
脚踝都磨红了。他神色凝重,从储物格中取出药膏给她涂上。
淡淡的薄荷味儿,迅速在车内散开。
他的西裤是纯羊毛材质,触感很舒服,姜邈的腿搭在上面,有点不太想放下来。
他替了揉了揉泛红的地方。
“刚才为什么哭?”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姜邈垂眼:“你都看到了?”
“嗯。”
姜邈其实不太想说,她觉得矫情。
很多时候她都不愿意真正去袒露自己的内心,这在她看来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骨子里的执拗是从小形成的,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别扭。
别扭到宁愿躲起来偷偷哭,也不想完全将自己的内心剖开给别人看。
只是这种长久以来的天性,好像在周屹川这儿逐渐失了效。
她会在他面前扮可怜,会和他委屈,时不时还会作一下。
但唯独这件事,她不知道怎么说。
“开了会窗,被风吹的。你也知道,今天这么冷。”
很明显的谎言。
但她不愿说,他也不强迫。
点了点头:“嗯。”
揉到脚踝没那么肿了,他才松手,替她换上那双拖鞋。
拖鞋很软,穿在脚上也很舒服。
姜邈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谢。”她和他道谢。
他摇头,发动车子。
到了海鲜粥馆,单独要了一个包间,他给姜邈点好粥,又要了几份清淡的素菜和汤。
姜邈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鲜少见他动筷。
倒是一直看着她。
所以她缺什么了,他立刻就能察觉到。
水杯空了,他给她倒满,耳边的落发有些碍事,他便找服务员要来一根素圈,替她将头发扎好。
姜邈笑他技术不行,还得练练。
这扎的什么玩意儿,松松垮垮的。
他点头:“嗯,我以后多练练。”
对她百依百顺。
姜邈自然能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同之处:“你今天怎么格外贤惠,都快成我的贴身丫鬟了。”
他轻声解释:“能感觉到你在难过,但没办法替你分担,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姜邈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手中的筷子戳着碗里那只蟹腿:“你是不是怪我不肯告诉你?”
“没有,怎么会。”
他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
那里甚至还有干掉的泪痕。
不知为何,姜邈突然觉得,那种孤独感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