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婚(第2/3页)
青庐之外的众侍卫俱望见新驸马独自于向晚时分渐起的冷风中默立良久,想必是抱得佳人归,难掩亢奋。
裴时行的亢奋倒不在面上。
直到他十指指尖都被夜风吹得冰凉,却依旧难掩逞凶的燥意。
一时体验冰火两重天究竟是何滋味。
待到小半个时辰过后,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头脑与身体一齐平静,方才“近乡情动”过一回的新郎官才再次站到青庐面前。
裴时行只觉心口情愫溢的满满。
踟躇片刻,男人修长指节终于颤颤挑开了帐幕。
庐中婢女低头鱼贯而出。
她们在庐中早闻得外间动静,只是殿下不动,于是众人都耐心地等着新驸马自己挑开帘幕。
听云走在最后,望一眼俊美的驸马,又望烛光下明艳不似凡人的殿下,终于含笑合上帐帘,留这对小夫妇独处。
青庐中的裴时行站在原地,好似也被眼前昳丽妩媚的美人摄走全副神魂。
本朝风俗,身系婚约的未婚男女在大婚前月需“避面”,故而他同元承晚已一月未见。
日子随庭院中的暮云一道流淌,上京城日日车马骈阗,人如潮水马如龙,节物风流如旧。
他素日也与过往的四年无异,每日傍晚下值,抬头或恰见檐角斜阳因归林群鸟而晦明不定。
一如以往。
只是年轻的御史于台中理事罅隙,抑或静夜览卷,总会不禁思及某人,为她恍神。
现在那人就在眼前了。
她今日同他结发共髻,携手在众宾面前拜过天地圣亲,敬慎于宗庙。
上京的日月山河作鉴,天下人都会知晓元承晚同裴时行结为夫妇。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自此亲之爱之,同体共命,七情相担。
她是他的了。
元承晚见他踟躇半晌终于入内,这才懒懒拾起手边扇子遮覆面前。
她一双美目自榴红扇纱后睇向那尚且怔楞的男人。
心口也有些陌生的情绪在轻挠。
这也是她第一次成婚,没甚经验可谈,所以长公主以为,这份情愫约莫是紧张。
虽不知日后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眼下总归是个值得慎重以待的时刻。
那么这样的时刻自然该由她来主导。
长公主红唇微启,本欲直呼其名,但又觉可为她第一次花烛夜保留些许意趣。
“驸马,你还不过来?”
青庐中烛光绵暧缠长,令长公主娇柔的嗓音也恍惚染上几分情意。
一袭红衣的俊朗男子终于有了动作。
二人对望,元承晚直直望进裴时行眸中幽邃。
这才知他究竟是以一副怎样直白的神情对她。
漆黑双瞳映出跃动红烛,那一点光极盛又极亮,令他整个人带了侵略的意味。
好似痴迷不悟的合浦渔人终觅到毕生追寻的连城明珠,正待按捺住遍身涌动的狂喜,上前擢取。
他以为他是渔人,她为明珠。
裴时行终于认认真真勾起嘴角。
脚下步履不停,口中开始念起却扇诗。
一步一言,连缀成诗,字字句句温润又含蓄,合着玎然环佩声漫入上京无边夜色。
男人步步逼近喜榻上的美娇娘,高大的影子被烛火映在帐壁上,行动倒全然不似口中含蓄诗句。
脚下步子柔缓,好似漫不经心,可周身气息却又压势迫人,谋夺明晰。
他终于走到他的新妇面前,嗓音无端沙哑:“辉光下凤台……”
被他盯住的人却倏然自己落下扇,完完全全露出一张芙蓉娇靥。
元承晚莹润玉指紧紧攥在扇柄上,启口打断:“可以了。”
这话有些突兀。
美人乌浓长睫密密眨了几遭,精致下颌扬起的弧度骄傲,字字咬的极重:“你念的很好,本宫省得了,所以不必再念下去了。”
不知是否受今日满府的气氛影响,抑或今夜的裴时行真比往日来得顺眼。
他方才念着却扇诗朝她步步逼近,元承晚竟觉心跳不受控地乱了几拍。
尤其后来,她坐在洒满五色金玉与同心彩果的金丝帐中,他就立在她面前,近的能闻到这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
这份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好似无形彀网慢慢围紧,她似彀中猎物,敏锐地感知到危险,忍不住出言打断。
裴时行自然留意到元承晚不再与他对视的眼神,以及——
耳畔晃得乱人眼的明月珰。
目光再望下落,堆雪深壑,珠玉光滑,他鼻息轻了一瞬,而后无声笑了笑。
难得在元承晚面前聪慧了一回,识趣地未多言一句,只掀摆同她并坐榻上。
花烛高照,人生难得的良夜,二人浓红衣摆交覆,影子被烛光扭作一团。
他分膝端坐,肌理贲张的右髀紧贴元承晚,似能透过层层衣帛感受到对方热意。
男人静静凝着身旁光艳动人的新妇,并不急躁:“殿下这一月可安好?”
元承晚自方才的压迫感中渐渐平息,极给面子地答他:“嗯。”
得到回应的男人眉眼缀满笑意,复问道:“那……它呢,我们的小儿可还安好?”
口吻里满是初为人父的好奇与无措。
“嗯。”
裴时行松了口气,克制地将目光落到她腹上。
长公主生的纤柔高挑,又兼今日嫁衣繁复,他眼下尚看不出孕相。
裴时行下意识柔声道:“孩儿已满三月了……”
话是无意,可脑中却诡异地浮出旬前所阅《女科玉尺》中的一句——
所谓“胞足三月,可阴阳交会,情动而止。”
元承晚也被这话惊了一瞬。
她不会再许裴时行近她的身,但乍闻此言,不禁蹙紧娥眉。
前日诊脉的医士知她出降在即,曾隐晦提点过几句。
今夜是他俩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有了医士的提点在先,她自然以为裴时行这话是在暗示。
遂恼怒咬牙道:“你休想!”
岂料裴时行好似被戳中心事,遽然垂眸望向她。
面红耳赤的男女两相对望,又不由双双狼狈地别开目光。
裴时行喉结滚了滚,定下心神:“殿下息怒,臣未曾想冒犯殿下。”
“你可以想,”元承晚语调漠然,“只要不对着我想便好。”
“……”
长公主总有一语便令他七窍生烟的好本事。
裴时行阖目顺了顺心气,主动换了话头:“殿下今日劳累,不如歇下吧?”
娶到她的欢喜已然如梦境一般不真实了,他原就没想过今夜能有什么造化。
她有孕在身,颇多辛劳,不如早些安歇。
却不料今夜还是能有些造化的。
中夜已过,裴时行平躺在黄梨花木雕天中集瑞的架子床外侧,望着如水月光自垂花门淌过帐顶承尘,煎熬难眠。
娇气的长公主睡姿实在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