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隐(第2/2页)
裴时行轻轻吐了口气,强自别开眼光。
待怀中的小人儿吃饱喝足,长公主一双玉臂都微感僵麻。
裴时行弯身自她臂弯间接过女儿,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安放。
他其实在元承晚孕期便背着众人在书房里头放了个枕头,平日里用襁褓扎着枕头练习过许多遍,该怎样抱孩子,怎样拍哄,待她喝饱之后又该怎样拍出嗝。
可那终究只是个枕头。
眼下真真切切抱了个柔软的小人儿,虽她老老实实地被捆在襁褓里,却还是有些细微的挣动。
连鼻翼呼出的热气都好像能够拂到裴时行面上,令他手脚僵麻,一动不敢动。
长公主看惯这男人平日运筹帷幄的模样,此刻的慌乱无措便显得更加滑稽有趣。
“裴时行,你是不是有些笨呀?”
裴时行僵着臂节,眼观鼻鼻观心,正是慌乱非常又在极力遮掩的模样。
可他钻研日久,本就欲要在养育孩儿这件事上担起主力,免她操劳;更何况他苦练许久,也是存了在长公主面前显摆自己天赋异禀的意思。
故而眼下轻易不肯在元承晚面前露怯。
骄傲的裴大人端起了如往常一般从容淡定的架子,轻轻荡着怀中的女儿。
而后薄唇微启,清晰吐出一声冷笑:
“呵,臣并不笨,只是听闻妇人一孕便会戆三年,殿下不如先担心自己。”
元承晚娥眉微挑,只觉裴大人今日说话实在有些放肆。
她从前自然也听过这等说法,但也只作无稽笑谈:“本宫是生了个孩儿不假,又不是将脑子分了一半予她,哪里就会变傻了。”
可裴时行的确在元承晚孕中便将他能设想的所有境地都考虑周全:
“殿下莫慌,臣之前诵书便是为了引你思索,保持你的头脑灵活。”
他话音调侃,却又极力做出诚恳模样:
“书房里已经备下了五经全集,若真有变傻的征兆,臣之后会督促殿下日日诵记的。”
元承晚在心头暗骂此人果真死性不改,方才亲吻过他的那一口都开始泛苦。
她银牙咬的死紧,话音却放得更加娇柔:
“啊呀,那岂不是劳累裴御史,本宫该以如何回报你?”
她语调婉转,媚眼不过轻轻挑了挑,便轻易将裴时行的呼吸并魂魄一道勾走。
裴时行被她的一双玉手吸引住视线。
她仿佛是在系起衣带,却又将动作放得极缓极柔。
当然男人私心里觉着,这衣带其实没甚必要再系了。
只因红樱滴答坠流珠,却是摁也摁不住,已涓滴洇湿了大片痕迹。
“元承晚!”
她就是趁着他此刻怀抱孩儿,不敢有什么动作,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勾惑他。
“嗯?”她已是这副情状,甚至右手还在徒劳地堵着,却偏偏作出满面无辜姿态。
一双清透的眼都蕴足了江南三月的春.水,又在眼尾轻轻挑起。
“裴大人怎的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她水目里透出惊惶,哀求道:“我年纪小,还请大人莫要责罚。”
裴时行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急速鼓噪。
双眼因了她这意味不明的话充血变红,恨不得此刻就令这无辜惑人的妖精好生尝尝苦头。
可他心头想的澎湃,却只能促着步子将小姑娘送至暖阁的摇篮里头。
徒留那姿态玲珑柔婉的女子继续轻揉,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暗自好笑。
裴时行未能亲自惩治长公主,却又等来一个他万分不喜的不速之客。
是沈夷白来登门拜访,兼作辞行。
长公主尚在暖房之中,不便相见,便只能由这初为人父的御史按着妻子嘱咐,亲手抱了女儿出来迎见。
沈夷白风致高华,一双凤眼因着裴时行臂间粉色襁褓中的小姑娘而弯起。
也就此遮覆他眼中的全部情绪。
他今日着的是一身雅丽华重的道袍,群青暗绣银云纹的纹样作饰,并不似平日素静。
可他竟也体贴至此,并未熏香,生怕刺激了这初生的柔稚小儿。
“多可爱的孩子,雪团子似的。可某看这相貌,倒是更似驸马些。”
沈夷白礼节极好,并未贸然地探手抱过孩子,只微微探身上前。
而后用指腹触了触她柔嫩脸蛋。
这触感倒是同他家中的一面鼙鼓相类,平滑柔软,却又无比强韧,敲击不破。
乃是极好的做鼓面的料子。
裴时行时时注意着他的动作,口里发问,手上却不着痕迹地抱着女儿避过:
“表兄这是欲要离京了吗,可有想好下一方去往何处?”
他一贯云游四海,闲散悠游。
沈夷白收回指节,也袖手微笑道:
“还未想好,只是家父年迈身弱,天寒将至岁暮,恐咳疾更甚,某少不得要尽孝的。”
“哦,竟是如此。”
他要回陇西。
裴时行唇畔笑意未变,心头却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
“那在下便祝表兄布帆无恙,一路坦途。”
沈夷白面上笑意完美无俦,复又行下一礼。
他于月底便自行启程,只是长公主彼时尚在暖房见不得风,便未能相送。
本可替妻子代做人情的裴御史借口台中事繁,也不愿去送。故而那日便是沈夷白同他的最后一次会面。
及至弥月之期满,皇帝为外甥女越制册封,昭告天下,号为乐康郡主,食邑两千户,仪服同列侯。
小姑娘的名字也由长公主亲自敲定,单名一个隐字。
长公主复又休养了十多日。在暖阁待了整四十日的美人玉软花柔,更显丰美妩丽。
裴时行餍足地饮下了他最后一顿口粮。
而后投桃报李,决意将长公主习武之事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