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帝后(第3/4页)
元承绎听着她毫无预兆地启口:
“我同崔慎一早便勾结,他想做英国公府的世子,我想有娘家的靠山能保我平安终老,故而我二人一拍两和,各取所需。
“七夕夜曾有盗贼过市,商队追逐其后。那商队主人是崔慎的仇家,我一早泄露了我同晋阳的行踪给崔慎,为的是令那商队冲撞到我等,然后借你的手,将他们赶出上京。”
“阿韫?”元承绎面上笑意未褪,乍闻此言,一时难以反应。
可谢韫已然闭起了眼,不愿看他:
“只是后来的宣阗刺客并不在我设想范围内,故而也是自那一夜,我知晓崔慎背叛了我,他野心不止于此,背后还有其他人。”
“这人是谁,就要靠陛下你去审了。”
她的话里带些挑衅。
元承绎目中的恍惚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雪亮的怒意:
“你同崔慎?谢韫,你一早背叛了朕是不是?!”
他端静的好皇后竟一早背着他和外男勾结,甚至妄图利用他。
元承绎向来神思过人,运筹帷幄,将一切尽握于掌中,最爱的便是谢韫依附仰慕他的模样。
可谢韫竟背着他做下这么多事,他竟也受她愚弄,一步步都按着她的设计走下去。
“背叛?”谢韫诧异地睁开眸,讽笑一声。
元承绎听懂了她的讽意。
因为他也背叛了她,背叛了自己的承诺。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自压抑下怒意:
“好,那崔恪呢,崔恪是否牵涉此事,他为何会同你倒在了一处?”
崔恪至今未醒,辛盈袖陪侍在旁,却也好似束手无策。
“崔恪?”
谢韫怔忪片刻,复又将眸转向元承绎,那双美目里似乎闪着奇异的光色。
“我少时同崔恪两情相悦。”她目中满是怀恋之色,满意地看着元承绎变了面色。
其实那当真算是两情相悦吗,未必。
谢韫自幼寄居府上,旁人称呼她都唤一声英国公府的表姑娘,她也素来以为姨母的意思是要她嫁给崔氏兄弟中的一人。
崔恪容貌更胜一筹,且勤学善断,端方雅致;并不似崔慎一般,笑意从不落面,却总是阴恻恻的,被他望上一眼,好像被毒蛇窥伺。
她以为自己能选,也以为自己只能在这两者之间选,于是她选了崔恪。
“彼时我的姨母嫌我出身太低,怕我配不上她的儿子。”
“不过幸好,她才说了我配不上崔恪,你不就巴巴地来求娶我了吗。”
她正用这般锥心的话语来极力侮辱和践踏元承绎的真心。
原来谢韫不是非元承绎不可,原来在他不知晓的时刻里,她也曾同另一个男子情投意合。
果然见元承绎眸中怒意更甚,却又多了一丝痛意。
“你喜欢崔恪?”
情之一字当真磨人,连素来骄傲的君王也会忍不住问出这等小儿女的痴缠一问。
“崔少卿模样俊俏,性子端方,文武双全,对妻子也好。他不值得喜欢吗?”
元承绎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满腔郁气窒住。
可谢韫看出了他的怒意:
“元承绎,崔恪与此事无涉,他们夫妇都对你的皇子有恩,你莫要将气撒到崔恪身上。别让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
元承绎耳边不停回响着她的话语,几乎觉得自己坠入了无边幻境。
或许眼前这冷艳的女子并不是谢韫,只是披了一张同谢韫相似的画皮来蒙骗刺痛他。
“除了崔慎,”谢韫目中的悔意越重,长叹一气道,“你还该抓一个谢襄,我的族弟。”
“万寿宴上,晋阳中药之事,也是我的算计。”
元承绎攥紧了掌。
谢韫话中流露出浓厚的嘲讽之意,对自己:
“我那时以为,晋阳终究是女子,也终究会嫁人,我若想拉拢她,便要让她嫁给我的身边人,同我牢牢绑在一处,用婚姻将她困住。”
这选定的人便是谢襄,同裴时行是同年入仕,只是不比裴时行的慧悟若神,谢襄只是堪堪入了三甲末流,同进士出身而已。
谢韫终究是对元承晚有情有愧,哪怕是算计她,也是细细挑定。
谢襄生的好,有功名在身,她宣见过几回,看起来是个极老实的男子,懂得容让,想必配晋阳那等张扬的性子亦是合适。
她还特意交代过崔慎和谢襄,戏不必做到实处,勿要让晋阳当真在宴会上失了清白。
可她当真是愚蠢。
若真是老实,又怎会愿意同他们同流合污呢?
况且以晋阳的心性,又怎么需要她的算计,又怎么是能够用婚姻捆住的呢?
谢韫阖住泪意,恨极自己的恶毒和愚蠢:
“元承绎,这都是我做下的恶。陛下,你竟一桩一件都没能发觉吗?”
她素来是温柔的,但这温柔来源于她的气质和打扮,若当真要论,谢韫修眉俊眼,连眼角都是锐长的。
她此刻毫不掩饰对元承绎的恶意,面上笑容讽刺,其实很有些凌厉的气势。
也将每个字都针扎一般刺到元承绎心上。
“谢韫!你莫要意气用事,莫要激怒朕。”
元承绎仍在死死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他还是想给他们留一个机缘,至少不要像昨夜一样,她挣扎在生死线上,或许一个眨眼便被夺去性命。
而他只能抱着孩子,无措地望着她雪白的容颜。
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元承绎,”谢韫这下倒是实打实的惊讶,甚至流露出更多的鄙弃之意,“我伤了你的妹妹,你竟还能原谅我?呵。”
她在笑他的薄情冷漠。
“谢韫,你说的一切,朕会去查。但你不必再故意激怒朕。”
他其实很想对着谢韫说出些更加恶劣的控诉,质问她同崔恪的旧事,只是对着她此刻的模样,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帝后初为人父母,却还未曾一同感受到其间乐趣。
对了,孩子——
“我们的皇儿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他,你当真不要他了吗?”
谢韫仍是不为所动,不怒不怨,亦不在意:
“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去顾他呢?他自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然与我再无关联。”
“若当真因为我不顾他,你也冷待他,元承绎,那你也该问问自己,究竟配不配为人父。”
其实这一切说来不都是虚妄吗?
她从前苦苦哀求一个孩子而不可得,不肯相信凭借自己也能过好这一生,却要如藤萝一般去依附于人,妄图自所谓的娘家人那处得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