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为自己而活
寂静长夜。
咖啡店的阁楼中散着昏黄的微光。
六尾趴在小桌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窗户旁的白色窗帘被夜风吹拂得轻轻摇曳。
一道人影坐在小桌前，昏黄灯光铺洒而下，在她的身侧留下一道形单影只的倒影。
六尾舔了舔前爪上的毛，少许之后，便侧眼看着坐在那儿的少女。
从许浅素他们离开，咖啡店打烊后，少女就一直坐在原地，出神地望着放在小桌上的NS……当然，NS连开机都没有开机，少女也没有过想要开机的动作。
少女伸出手，轻轻摩挲着NS光滑的屏幕，心底却是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中。
她喜欢许浅素，她对此悲哀到难以自禁，但喜欢，就是喜欢……
但然后呢？
要去向他示爱吗？
要去暗示他，让他向自己提亲吗？
还是说……什么也不做？
倘若她是出生在现代的人，倘若她此刻，用的是自己的身体，那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种。
她不认为大胆追求自己的所爱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
但可惜……不是这样的。
她本来就是生活在千年前的人，只是机缘巧合，意识来到了莉莉艾的身体，借由莉莉艾与许浅素的关系，才能与他产生交集。
莉莉艾还在千年之前，孤寂而孤独却又满怀希冀地等着好消息，自己转眼就要用她的身体去向许浅素示爱？
少女的眼底浮现深深的纠结，愧疚，自责。
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那对于莉莉艾而言，未免也太残酷了！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这样做……
她虽然从未见过莉莉艾，从未与莉莉艾交谈过，甚至就连莉莉艾的过去都不了解，两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但她打心眼里认为，莉莉艾不应该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
倘若许浅素也爱上了她，最后选择置莉莉艾于不顾，将她一个人扔在千年以前，该怎么办？
少女摇摇头。
所以，什么也不做，才是最优解。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做，权当无事发生……
就像往常一样与许浅素相处，随后普普通通地被许浅素送回古代，顶多不舍地大哭一场，随后将回忆与爱意掩埋心底，再与那位父亲许诺的男人联姻，随后半年后因病而死。
可是……
少女抿了抿唇，双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裙角。
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我也想活下去……
我也想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我也想像莉莉艾，像玛俐，像嘉德丽雅那样，跟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边……
我也希望有一天，许浅素的笑容是单因为我而浮现……
希望许浅素能像对待玛俐一样对待我……
希望他能喜欢我。
少女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心尖砰砰直跳，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不顾一切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她不会那样做。
些许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表情好似在和谁置气一样……执拗。
晚风徐徐，中央空调向外排出冷气，调节室内的温度。
她伸出手，抹了抹眼角。
少许之后，她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要让莉莉艾回来，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这样就好……
“我来此，既不是问罪你，也不是想帮你……只是想告诉你，他很喜欢你。”
“克雷色利亚的梦境是冥冥注定也好，因果报应也罢，我只认为，此刻是一个难得的，恐怕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所以，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说的话，要趁早说，趁早做。”
嘉德丽雅的话在她的心中浮现，好似一柄重锤般敲打在她的心尖儿，让她迟迟难以回过神。
嘉德丽雅的许多话，她直至现在也有些听不懂。
但有一点，她借此明晰了。
这是她此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少女就这样坐在小桌前，一动不动。
“呜？”六尾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虑。
少女垂眼看向她，六尾此刻端在NS上面，仰起可爱的小脸，一双娇媚而狭长的狐狸眼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六尾蓬松可爱的大尾巴因为紧张而紧紧抵着桌面。
六尾，是许浅素的宝可梦。
但她却会如此担心自己。
是因为许浅素吧。
许浅素的脸庞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些含蓄的，需要她费尽心思去揣测的话好像响彻在心尖儿。
“看来你吃了许多苦。”少女忽然想起了许浅素的这句话。
这话，是他在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对莉莉艾说吧？
不，不是的。
少女忽然仰起小脸，裙子被她的小手捏出深深的褶皱。
许浅素从第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不是莉莉艾……他向来喜欢把话说的含蓄而委婉。
所以那句话，他是对我说的。
一定是这样！
少女砰砰直跳的心尖儿缓缓平稳起来。
回首自己的一生，自幼身患重病，只能待在房间，是个药罐子，从小到大，父亲与母亲没少为我操劳，从世界各地请来名医，花费无数……除了给周围人惹麻烦，我便一无是处。
自己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回忆。
但是，此刻她有着健康的身体，有着喜欢的人，有着无论如何也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愿。
前半生十六年，还没有与他相处几天来得让她印象深刻。
我喜欢许浅素，莉莉艾也喜欢许浅素……因此同身异魂这点，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莉莉艾，对不起……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高洁。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对不起你……我只能对得起自己。
念及此处，少女伸出手，彻底擦去眼角的泪珠。
她双手扶着小桌，猛地站起身，小桌轻晃，发出闷响。
六尾抬眼看她。
少女迈着重重的步子，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用来与莉莉艾交流的笔记本，回到桌前，在上面写道：
“莉莉艾，我，决心要去爱他。”
“不顾一切地去爱他。”
“使用的是你的身体，很抱歉。”
“但是，我不会再犹豫了。”
“我不会因此而拒绝让你回来，我会努力让我们的身体交换回来。”
“但是……”
“在最后的这些时日，我想把握住这此生仅有的机会……”
“最起码……最后的最后……
“让我做一场美梦吧……”
沙沙沙——
写罢，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洒在笔记本洁白的纸面上，发出一声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