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羡容进宫时, 晚宴已经开始。
主位上坐着秦阙,另一旁坐着太上皇和太后,下面正表演琴箫合奏, 已到尾声。
她悄悄走到王家两位嫂嫂身后,正要找个地方坐下,上面秦阙道:“羡容郡主到了, 怎么这么晚?”
这一声问候, 让所有人都看向她。
羡容没想到他会当众叫自己, 只好恭敬道:“回皇上, 那个……上午有些不舒服,所以来晚了,耽误了给太后娘娘贺寿。”
“到朕旁边来坐吧。”秦阙道。
这样的意味, 便是十分明显了, 什么人能做皇帝身边呢,当然是皇帝的女人。
羡容一直就只有郡主的封号,虽说宫中都传她怀着龙种, 但传说是传说,至少现在为止她没有任何名分, 可这会儿秦阙让她上去, 也就是承认她的名分。
她现在有点后悔过来,因为不知道秦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此时这么多人盯着, 曾氏也轻声让她过去, 她没办法,只能缓缓走向上面的主位。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这样的位置。
今日要进宫,她也梳了秀丽的发髻, 穿着隆重的大袖,此时难得地端庄一会儿, 发挥自己所有的娴静莲步轻摇,走到台阶上,坐在了秦阙身旁。
她生得美,而且是那种艳丽华贵的美,如花中之牡丹,雍容大气,神采逼人,此时坐在上首,更将这种雍容华贵表现了出来,似乎她生来便是做皇后的。
一时之间,让台下的翟双双陷入尴尬。
她此番献舞,太后说过,若皇上识趣,该当场属意她为未来的皇后。可此时皇上将羡容郡主叫了上去,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皇后之位已是羡容郡主的?
就在她脑中思绪纷杂时,太监已喊道:“下一场,由翟六姑娘献舞,《霓裳曲》。”
事已至此,翟双双只得硬着头皮上场。
好在舞已练了许久,就算她乱了心,也能凭肢体的记忆将舞跳出来。
一曲过后,太后道:“六姑娘的舞跳得是越来越好了,模样也标志,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说着,取下自己手中的镯子,赏给了她。
翟双双上前领赏,秦阙道:“六姑娘的舞的确不错。”说罢转头看向羡容:“你说赏点什么好?”
羡容哪知道赏什么,这一下可被问住了,她也没那个身份说摘下身上什么首饰赏给人家,只能望着秦阙,一言不发。
好在秦阙没继续等她的回答,而是说道:“当年东阳侯府立下军功,赏无可赏,便封了羡容郡主之位,如今,朕也封六姑娘个郡主吧,霓裳郡主。”
这是莫大的殊容,翟双双一时愣住,竟没想到今晚会得这样大的封赏。
可她马上反应过来,受封郡主的同时,也证明秦阙不会封她做皇后,更不会做皇妃,如果有那样的打算,现在就不必封个郡主了。
小翟后笑得温和,朝她道:“还不快谢旨,天恩浩荡,翟家永世难报。”
翟双双立刻跪下道谢。
后面又是一场歌舞,秦阙将一盘山楂糖放到羡容面前:“尝尝这个,甜得腻人,你大概喜欢。”
羡容尝了一个,大喜,立刻就拿了第二个,小声道:“来得急,我都没吃饭。”
秦阙便将自己面前的菜往她那儿又推了推。
羡容倒是想啃个鸡腿,扒碗米饭来着,但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不好,所有人都盯着,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所以也没要那肘子烧鸡什么的,只说道:“我要那几个糕点,给我递过来。”
秦阙便将糕点递过去。
“少吃点,待一下我就走了,你和我一起,让人将饭菜送去紫宸殿你再吃。”秦阙道。
羡容点点头,糕点好吃,但拿来饱腹还真有点难受。
她吃了几块,喝了点茶,正等着和秦阙一道离开,却在底下一场琵琶舞结束后,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在大殿上喊:“灾星,真是你,治儿是你杀的是不是?好狠的心,那可是你亲弟弟!”
来人是个女人,形容憔悴,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娇媚动人,此时她一身素色,头上簪了朵白花,似乎是在为谁戴孝一样,一上殿,便指着秦阙质问。
立刻有太监追了过来,要去将她拿下,她厉声道:“来啊,来将我拿下啊,来杀了我啊,我可是皇上的生母,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太监与侍卫都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人又看向秦阙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是你杀了治儿,你竟杀了你两个兄弟,怪物,妖孽,你就是个妖孽!”
秦阙身旁太监大呵一声:“沈昭仪早就病了,还不快带她下去找大夫!”
底下太监与侍卫被这么一呵,连忙上来将女人往下带去,女人在下面挣扎撒泼,大声叫骂:“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个畜生,畜生——”
侍卫再不顾尊卑礼节,将她架住便往殿外拖,她仍骂道:“皇位是我治儿的,他才是太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早知你这样没良心,我当初便该将你溺死……呜呜,呜……”
她的嘴被太监堵住了,终于不再能喊出声来,大殿内一片寂静。
最先开口的是太后,“沈昭仪之前因在宫中行巫蛊之事,被关进了冷宫,自那时起便犯了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病得更严重了,皇上,沈昭仪如此大不敬,该如何处置?”
她这样问,但秦阙却不可能真的去严惩沈昭仪,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哪怕是皇帝,处死亲生母亲也是弑母,为天地所不容,这是个死局,在沈昭仪出现在大殿那一刻,秦阙就已经输了。
秦阙回道:“后宫之事,是母后打理,今日之事待渣清后也由母后处置。”说完看向下面:“一切继续,勿因小事打扰了母后的大寿。”
所有人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饮酒行乐,只是各人脸上都带着些许不自然,也有些窃窃私语。
又一曲歌舞后,秦阙退下了,羡容跟着他离去。
一离大殿,羡容便急着问:“怎么会这样?那就是沈昭仪吗?谁让她进来的?”
秦阙默不作声,只在稍后吩咐身旁太监:“去详查沈昭仪进大殿的始末,有意放沈昭仪进来的人,全部处死。”
“是。”太监下去,秦阙继续往前走。
雨此时小了一些,但仍未停,秦阙沉默着往紫宸殿走,面色微冷,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面色平静,可羡容还是能感觉到他是不开心的。
“你觉得这事会不会和太后有关系?我觉得她也太平静了,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羡容又说,提出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