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阙过来帮她, 问:“睡了一会儿?”
羡容又打了个哈欠:“才四更,我就被叫起来了!”
他帮她脱下厚重的礼服,看了眼那素净的青色衣服, 和她道:“时间仓促,一切都从了简,让你受了委屈。”
羡容也听人说过, 比如前面几任皇后是九十九辆车的聘礼、礼服是绣着九龙百凤、晚上有晚宴、明早有百官贺喜宴, 还有皇后招待女眷的大宴等等, 到她这里, 没有时间准备,这些都能从简的从简,能免的免, 确实比历任皇后冷清了许多, 而且明天一早秦阙就带军出征。
她倒无所谓:“从简就这样,不从简只会更累,还好了, 我不……”
说到一半,她不知想起什么, 突然停住, 秦阙看向她,她顿了顿, 改口道:“确实委屈了, 别人都说妃子进宫都比我气派,所以你得补偿我。”
秦阙一听便知她是想提条件,问:“怎么补偿?”
“你拟个旨, 就写,若我哪天不想做皇后了, 随时回去做我的郡主,任何人不得阻拦我,也不能限制我,包括你。”她道。
秦阙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要求。
顿时只觉一盆凉水往他心口浇来:今晚明明是洞房花烛夜,也是他临行前最后一夜,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他看着她不出声,她已从他表情里看出不乐观,问:“你不愿意?刚刚不还说委屈我了吗?就这么点要求!”
“这哪是这么点要求?”秦阙解释:“拿到这样的旨意,和不做皇后有什么区别?成婚不就是一生一世不分离么?”
“总有意外啊,一生那么长,谁作得准?”
秦阙越听越不高兴,脸色渐渐冷下来:“没有皇后拿过这样的旨意。”
“所以咯,我就说做皇后不好,至少在民间也还能和离,但如果嫁的那个人是皇上,就连和离的机会也没有,甚至被休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打入冷宫是吧?”羡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掀开他放在她身旁的胳膊,往床边另一边挪了一段。
“我现在就不做了,你让我回家去!”她道。
秦阙上前解释:“我便知道你会这样,你拿了旨意,也许三天两头说不做皇后,要回去。”
“你不惹我,我自然就不会。”
“怎样算惹你?”他问。
羡容朝他怒视:“不给我拟旨就是惹我。”
他伸手抱住她,温声道:“你这样是无理取闹,就不能提一些基于我们是夫妻的条件?你想要什么首饰,或是想要什么马,再或是替别人要封赏。”
“我才不要那些!”羡容推开他,正色道:“你让我进宫,我答应了,我要你给我个旨意允许我以后出宫,就是无理取闹,可见我这旨意算是要对了!”说着起身去打开一只服箱,随意翻了件外衣穿上。
秦阙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羡容回答:“我现在就走,你现在需要我们家,我走你不敢拦我,等后面你回来了,要走就来不及了!”
秦阙觉得她虽然都是歪理邪说,却又正好将他拿捏,让他无可奈何。最后道:“我能拟旨,但有个条件。”
羡容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什么条件?”
“那圣旨只能用一次,用完便回收。”说完他解释:“我怕你拿着它,三天两头回去,让我不管你。”
羡容心想他真是想多了,自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用呢,当然是不得不用的时候,比如他哪天说要封个妃子,让她不开心的时候,回去了她也不会再回来。
但她还是伸出三根手指来和他讲条件:“三次。”
“一次。”秦阙坚定道,说着上前来握起她的手:“不管一次还是三次,我保证一次也不会让你用到,行了么?你不就是怕每日待在宫里,怕我有妃子,怕我管你么,我都答应。”最后他又道:“明日五更我就要走了。”
羡容撇撇嘴,“那行吧,一次就一次。”
终于将她说服,然后秦阙便被她盯着,写下了允许她与自己和离,请辞皇后之位,离开皇宫,并仍是羡容郡主,享有羡容郡主原封赏的旨意。
“盖印,再签个名字。”羡容提醒道。
“盖印便不用签名字了。”秦阙回答。
羡容却不信:“反正你都给我弄上,准不会有错。”那样子,好似真的有一天要拿出来用。
连旨都拟了,一个名字的事,秦阙也不愿与她纠缠,依言签下了。
羡容便将纸张吹干,叠好,然后让他转过去,自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如此这问题才算放下,秦阙看向她道:“好了,先去沐浴?”
羡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扭过头去,“嗯”了一声。
这一夜并不是个平静的夜,许多事羡容也知道,比如北狄大军已经拿下两座城池,飞速朝中原逼近;翟统随秦阙出征,但大部分南衙禁军的统领仍是翟家人;张丞相是曾经张贵妃的父亲,在宁王与张贵妃死后一直没有动静,不知会不会有动作……
总之,秦阙理当是焦头烂额的,结果他还有心思洞房。
羡容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叹服他的定力,不由问:“你不着急吗?明天就要走,又那么早,你不如好好睡一会儿。”
“就算着急,该做的事总要做。”他回答。
他不只做了,还做得认真,又因为有了前面几次,经验见长,倒真不负这洞房花烛夜。
脑中闪过一片片白,羡容无力地躺在大红的喜床上,看着头顶,突然明白长公主她们为什么要去兰琴阁。如果她也守寡,如果秦阙是那里的男人,她一定忍不住花千万两银子把他包下来。
两人躺在床上,气息渐渐平稳,他搂着她,抚着她的发丝,一切那样静谧安好,刚才的争吵倒像是上辈子的事。
羡容突然问:“北狄军那么厉害,你打得过他们吗?”
来自草原的骑兵将大齐军队打败过无数次,几乎是刻在心底的恐惧。
“怎么?不相信我么?”他问。
“不是。”她轻声道:“怕你有事,怕你……”在她这里,没有奉承,说不出“陛下定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话,但她也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怕不吉利。
他道:“等我。”
他会好好的,他也希望她能好好的,京城的危机,并不比战场上的小。
羡容轻轻“嗯”了一声,这声“等我”算是两人的约定。
翌日醒来,羡容发现秦阙竟已经走了。心中很是失落,纵使自己睡得太死,他也不该什么都不说一声就走吧,当然,她也明白,他是怕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