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章全是父母辈的破事谨慎订阅!(第3/3页)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高?生病发烧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哭着喊妈妈?

这架晃动的天平,最严重的一次失衡,发生在黎棠五岁那年。

再婚后,张昭月并没忘记弑父杀母之仇,时不时提醒黎远山帮她帮她起诉。黎远山总是说再等等,还缺重要的证据,一拖就是四年多。

张昭月终于等不及,跑到黎远山公司找到法务团队的负责人,问这个案子的进展如何,结果那人一脸茫然,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案子。

已经当成意外结案的事故,翻案的希望可堪渺茫。

黎远山骗了她。

当时张昭月快气疯了,觉得自己这些年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冲动之下便只身一人到叙城,回到山脚下的家里。

后来事情的发展,便如同雪崩一样迅猛而不可控——黎棠找了过来,追着张昭月跑到马路上,而蒋方遒得知妻子归家忙开车回来,为躲开横穿马路的黎棠猛踩刹车,死于非命。

而蒋楼,刚还沉浸在妈妈回来的喜悦中,又措手不及地面对爸爸的惨死。

这一天,是他过完七岁生日的第二天,也是之后那么多年他的噩梦,他恨的来源,他无法逃离的无底深渊。

张昭月在信里说:我曾责怪过老天,是他存心作弄,把凡人的命运当儿戏。也曾责怪黎棠,哪怕他那时候才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只是想找妈妈而已。

后来才知道,我最该恨自己,恨自己立场不坚定,决定了的事情又后悔,狠心却又不够狠心,才造成这样惨痛的局面。

可是怪来怪去,恨死了自己,又能如何?

这世上总有无数堵南墙等人去撞,太多事情都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理解。

理解的瞬间,也意味着彻底的失去。

在合约的束缚下,张昭月不得不回到黎家,当黎远山的太太,黎棠的妈妈。不得不再一次推开蒋楼,让他回去,就当从来没有过自己这个妈妈。

而十几年来,让张昭月对黎棠的感情几经转变,一段掺杂太多内容的复杂关系,他们也不至于互相怨怼到要变成仇人,也没办法成为俗世意义上的母子。

广播事件发生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迫使自己冷静,不再冲动地作出任何决定,最终的结论是想照顾他。

不是不知道多年积攒的芥蒂无法轻易消除,因此她不求原谅,只想尽己所能地补偿他。

如今千帆过尽,张昭月对蒋楼的报复行为,没有站在长辈的视角作出任何评价,更不妄加指责。

她明白自己作为始作俑者根本没有资格。

只是同样作为曾经深陷仇恨泥潭的过来人,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复仇的可悲之处在于,它无法改变过去,却能毁灭未来,一个人对复仇越是念念不忘,对自己的伤害也就越深。当然,如果你选择继续报复我,那我会在这里等你,这次我不会逃走。

如果你选择放下,选择让这伤口愈合,我也希望你今后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希望你真正获得快乐。

我已经来不及了,可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蒋楼知道,这里的“你们”指的是他和谁。

也知道,哪怕自觉不够格,张昭月表达的却是默许的意思。

既默许他放弃,也默许他去挽回。

而现在,这个人就躺在他身旁,手一伸就能碰到,他却不敢轻易去碰,害怕像玻璃一样脆弱的人,一碰就又消失不见。

把张昭月信里讲的事筛选能讲的复述一遍,黎棠抿着唇认真听完,给出的第一句回应不是“原来你是这样知道我和你不是亲兄弟的”,也不是“原来她比我以为的要爱我一些”,更不是“那你现在还想复仇吗”,而是——

“我没有不想见你。”

是在回应话题的初始,蒋楼的那句“就算不想见我”。

还有,“那这封信里,没有提到你被县高的同学……排挤的事吗?”

蒋楼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先回哪句。

收到信已经是他被围殴之后,刚从医院回到学校。信里张昭月提到她刚从英国回来,黎棠目前状态稳定,已经开始上课学习了。

所以张昭月没能立刻得知县高发生的事,也不稀奇。

“没有。”蒋楼还是先回答后面的问题,“县高是全住宿封闭式管理,外面的人很难知道里面的情况。”

县高的领导也不想让家长知道这种事,必然能瞒则瞒。

黎棠却不认可这个说辞:“那叙城一中的同学,是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很轻地撇了一下嘴,“……还是对你不够关心。”

蒋楼再次愣住,为黎棠话语中再明显不过的偏向,和时隔七年没见过的,只有在不满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面部小动作。

然后扭动脖子,慢慢地,把脸转向另一侧。

“困了?”黎棠问。

蒋楼没有困,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敢转回去,怕被借着窗外透进的灯光,窥见眼中的漶漫的痕迹。

要论傻,谁能傻过身旁的这个人?

怎么对着曾经要“杀”了自己的人,都能心疼,都能打抱不平?

更怕再无法忍耐,不只想在他睡着时悄悄去摸,还想像七年前那样,趁他清醒,趁他的眼底映着自己,捧住他的脸,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