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欢殿与紫烟山相隔很远,一步步走去,至少小半时辰。

路上伏寂抱着人走在前端,后方,合欢宗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宗主去合欢殿做什么,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宗医皱眉,她方才只是简单给盛棠处理了下,等回去,还要细细清洗伤口和包扎。

“欸,还能是什么。”一个老神在在的门人,双手揣袖道。

“宗主想被多抱一会,难得有机会和那少年亲近。”

想起宗内沸沸扬扬的传闻,原本半信半疑的众人,此刻不得不信了。

他们新宗主,深情且克制,遇袭受伤吃了苦,只有这样暗戳戳给自己找到点糖,甜一下了,不然何必绕路。

......

后方的窃窃私语,盛棠没能听到,她精力充沛了一整日,此刻静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

除去最初的时松时紧,少年落在她腰畔的掌力越来越稳,托着她的手臂也修长有力,安定感十足。

盛棠气了会,迷迷糊糊的抓着伏寂衣襟,眼睛只剩条缝。

透着这点缝隙,她看到了伏寂的脖子。

少年脖颈修长,被月光勾勒的颈线很是好看,一路没入衣领,在朦胧夜色中,染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盛棠耷拉着眼皮,越看越迷糊。

盯的久了,甚至忍不住凑近脑袋,往伏寂颈间靠了靠。

似曾相识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伏寂冷白皮肤下,泛青的血管还透着丝丝血气,盛棠不由抬脸轻嗅了嗅。

喉咙有些痒,心更痒。

他身上有好闻的气息,一靠近,她体内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伏寂脚步微顿,怀里的人忽然凑近他脖颈,像小狗一般嗅起来。

猜到她在做什么,伏寂眼神微暗,盯着盛棠睫毛轻颤,半梦半醒意识不清的模样。

他给她喂的龙血里,还掺了一滴至纯的精血。

这等稀世好物,她身体比她记得的更清楚,也更渴望。

等冰蚕毒作为引子,再发作时,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只能来求他,到时莫说让她交出逆鳞,让她做什么都轻而易......

颈间被盛棠脑袋乱拱了两下。

伏寂思绪一断,抿了抿唇,落在她细腰间的手掌,收紧了些。

“老实点。”他低声威胁。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盛棠当真安静下来,睫毛垂着,歪头在他肩膀处,轻轻一靠。

伏寂指尖紧,低头看了看恬静的睡颜,半晌才继续行步。

*

盛棠碰到床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室内不知为何,只有伏寂一人,想起他装聋作哑的事,她一言不发的掀起被子盖上,翻身背对着。

伏寂看着把脑袋都埋进被褥,只在枕边给他留下几缕发丝的盛棠,默了默,低声道:“你之前是在叫我。”

“有吗,”枕边发丝动了动,女孩迷茫的嗓音从被子里传来,“没有吧,你又不是萧楚润。”

伏寂盯紧的视线松了松,语气莫名:“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脆生生的嗓音立马响起:“知道啊,聋聋嘛。”

不知何时暴露身份的伏寂,短暂的皱了下眉,不过,他并未刻意隐瞒过,没有必要。

“说龙就好。”他纠正道。

藏在被子下的盛棠瞪圆了眼,她没想到萧楚润半点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和阴阳怪气,还一本正经的乱抓重点,不许她说叠词。

她掀起被子坐起来:“还有事吗。”

伏寂看出她压着的怒气,自从狼妖被他放走后,盛棠肉眼可见的生气,还只针对他,似乎比咬她的狼妖更可恨。

“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没帮你。”

盛棠冷笑,当然不是,他们之间可不是互相帮忙的关系。

“既然你明白,那是因为什么,我有其他必须拦下狼妖的理由吗,”伏寂目光缓缓落在盛棠颈间的红绳,“难不成,里面是我的东西。”

盛棠今夜,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气到了,若是平时,她自然不动声色的应对。

此刻,她却下意识撇过脸,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与刚才的冷笑截然不同。

床头烛灯安静亮着,伏寂鸦羽似的乌黑睫毛,渐渐垂下。

看来是真的了。

难怪......

找到了答案,伏寂嘴角微抿了抿,心情一时有些古怪。

他那会赶来时,看到盛棠只穿了件淡红单衣,跌坐在地,小腿的血淌到了裸白脚踝。

她两手握着黑色布袋,弯腰将其捂在了贴近心口的地方,遮的严严实实,这是怕东西被抢走的完全保护姿态。

他本来担心逆鳞安危,见状倒放心了。

来人想抢的是布袋里的东西,看盛棠誓死护着的模样,除了合欢宗宗主历代守护的玉钥,还能是什么。

逆鳞对她来说除了威胁他,没有别的用处,她不至于如此拼命。

伏寂目光落在盛棠颈间,本想看系着布袋的红绳,却看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上,一条血红的伤口。

被风刃刮伤的地方,不深,却离喉间过于近了,透着心有余悸的味道。

他沉默半晌,转身走了。

*

满月降至,还是近百年不见的血月,这几日,正是天地之间妖气最充盈的时候。

合欢宗外,月色笼罩的百里密林。

“七殿下擅自出宫,妖帝很不悦,命我等前来,惹出更大的祸端前,殿下还是老实与我们回去吧。”

被一群人拦下的墨诀,撕下假面,满脸不快。

“怕什么祸端,”

小小合欢宗,还敢与妖族为敌不成。

他那父帝就知道沽名钓誉,堂堂妖帝,如履薄冰了一辈子,生怕德行名声被毁,遭天下人唾弃,连想要枚玉钥都不肯用强硬手段逼人就范,当真软弱极了,难怪几个妖皇都敢跟他放肆。

不满归不满,铁面妖卫都来了,既被找到,墨诀只能跟着回去。

想到今夜差点成功,他拇指划过牙尖,黑着脸走在前端,正打算离开密林,脚步忽地一顿。

树梢被穿林风吹动,垂落在地的影子,冷冷晃了起来。

墨诀皱眉,若有所感的望去。

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少年乌发冷眸,墨蓝色的发带在风中微扬,面色冷淡,一只扇动羽翼的凶兽跟在他左右,浑身血色煞气,赤瞳朝这边望来,满脸兴奋。

是在紫烟山遇到的那人,墨诀认出来,拧紧了眉头。

何时追来了......

*

一夜过去,盛棠睡的并不安稳,浑身凉飕飕的,盖了被子也无济于事,好似哪里漏风。

不仅如此,她心头也空落落的,有种莫名的失落。

怀疑自己饿了,盛棠摸了个灵果。

绵云带着宗医进来,就瞧见宗主穿着淡白里衣,耷拉着眉眼,坐在床间双手捧着果子吃,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与昨日醒来的满面红光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