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陈闻也适应戴助听器的这些时间里, “走进寂静”的公益事业也开展的如火如荼。

这天傍晚时分,许馥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语言康复训练的王老师打来的。

明天是语言康复学校组织活动的日子。

近来许馥去的次数多了, 和那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逐渐熟稔起来。

王琳琳就是其中一员。

她和老公年轻时在上海打拼,小女儿在老家, 让老人帮忙照看,有次发烧被带去小诊所里面打针,一针新霉素下去, 孩子就这样聋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 如海浪般,让家庭这一叶扁舟倾翻。那些年来, 他们带孩子到处去看病, 尝试了各种偏方, 但已经没有重建听力的希望。

后来她和老公耗尽了多年积蓄,又借了不少钱, 等为孩子植入人工耳蜗时,早已错过了最佳的语言学习时期。

她和老公商量后, 决定老公一人赚钱,她亲自教孩子说话认字。

在陪伴孩子的过程中,她掌握了和聋哑小孩相处的技巧,后来在一次活动中和张阅雨认识后, 便被招聘来“有声”语言康复学校当了老师。

多年后的今天,她的女儿王芸已经考上了大学, 学的是儿科。

“馥馥,”王老师很喜欢许馥, 喊她也亲昵,“明天过来不?”

“过来呀。”许馥把电视暂停, 食指绕着头发,笑道,“怎么,想我啦?”

“是呀,一天不见都想你呢。孩子们也是,刚刚廖岩他们专门跑过来找我,让我问你明天来不来呢。”王琳琳在那边笑,又道,“最近流感来势汹汹,我们的两个美术老师接连发烧病倒了,这都一个星期了,还没痊愈,也不敢让他们回来,怕传染孩子们。你可要小心点儿。”

“好的,我打了疫苗,健康着呢。”许馥问,“那孩子们最近都没上美术课呀?”

王琳琳叹口气,“是啊。哎,对,你会画画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特长?明天来给孩子上堂兴趣课怎么样?”

“我的特长……”许馥卡了壳。

她思索了下,好像只有玩男人……还能看看病。

于是叹气,“……真没有。”

王琳琳笑道,“没事没事,你过来他们就开心的。”

语言康复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以前在聋哑学校在读的,后来植入人工耳蜗,才转来做语言康复。

绘画,是大部分聋哑儿童最喜欢的一堂课。

虽然听不见,说不出,但是在他们的笔下,这个世界一样的缤纷多彩,美不胜收。

电话挂了,电视还暂停着,身后纸笔接触着发出连贯的“沙沙”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很美妙。

许馥灵机一动,转过身来,“小也?”

陈闻也不太高兴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距他“不叫姐姐”“叫我闻也”的提案被无视已经好几天的时间了。

他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抬起头来,“嗯?”

许馥扒着沙发靠背问他,“你小时候是不是学过画画来着?好像还学过挺久一段时间,现在还会么?”

陈闻也望着手里的本子,沉默几秒,把本子举起来给她看,问,“这样算还会么?”

那是一张画了一大半的手绘平立面汽车线稿。

“哇,”许馥很惊讶,“还真的像模像样的。你学这么好啊?”

陈闻也:……

别提了。

那时候还是许馥先对画画产生兴趣,要去学的,他想跟着她一起,就回家说自己也想学。

结果许馥三分钟热度,上了几天就打滚儿说不愿意去了,他有样学样,也回家打了滚儿,结果被陈琛一顿训,说选择了就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

……结果一下坚持到现在。

他轻描淡写道,“我学的是汽车设计。”

许馥站起身走过来仔细看那本子。她虽然自己不会画,但欣赏水平还是有的。

尽管只是线稿,已经能看出他的功底来,从比例到透视都堪称完美,充满现代科技感。

妙啊。

她本来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还真找对人了。

许馥问,“画画应该是一通百通吧?你会画别的么?”

“……比如说?”

陈闻也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

许馥站得离他太近了,弯下腰看他的本子时,整个上半身都倾斜向了他,棕色的长卷发从她肩膀滑下,如绸缎一般散落。

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那香气逼近,铺开,让陈闻也的心脏开始悸动。

“唔,”许馥一时也想不到,她指着那本子,“你之前还画过什么?全是车么?”

陈闻也道,“……也不全是。”

许馥眼神一亮,“还有什么?静物之类的会么?”

她把茶几上的花瓶拿来,往他面前一放,一副“让我考考你”的模样,抬了抬下巴,“画个看看。”

陈闻也看一眼那花瓶,又看一眼她。

她对绘画的印象确实还停留在第一节课。

那时老师讲解完毕后,就放了一个苹果在桌面上,让他们先画画试试。

许馥坐他旁边,老师讲的时候咬着笔跑神,讲完了低头和他说小话,“这个老师没有传单照片上长得那么帅。”

然后几秒画了一个苹果结束了。

陈闻也拿起笔来。

许馥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他画。

没想到陈闻也刚下了寥寥几笔,那轮廓就精准地跃然纸上,许馥一看,立即觉得没意思了。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许馥眼睛一转,“要不你画我吧。”

陈闻也笔尖一顿,抬眼看她,语调拖长,带着些含糊的不正经,“画你?”

又是这种沉沉的,富有侵略性的眼神。

“有什么问题?”这个眼神每次都能刺激许馥的神经,好像在挑战她作为“姐姐”的地位似的。

她挑眉问,“是要一动不动很久么?”

“不用。你看电视吧。”陈闻也垂下眸,重握起笔,“画你的话,我就不用看了。”

他重翻过去一页,干脆利落地下了笔。

许馥被那话烫了一下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蔫蔫儿的回了沙发。

没过多久陈闻也就把那本子递过来了,“喏。”

他画的很认真,笔法老练,竟然是她在医院的模样。

是一张她的侧脸。

她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头发盘成高高的丸子头,戴了副无框眼镜,表情严肃认真,微微歪着头,蹙着眉,唇抿得很紧,好像正在仔细倾听,思考着什么。

白大褂下的宽松裤腿上,画了几朵俏皮可爱的小花。

身材、五官都画得无比精妙,准确得像现场看着她速写。

“……我上班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的,你画的不像。”许馥捏紧了一点那本子,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这花也不写实,我们的裤子哪有这样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