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郁理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门被锁上了,周围一片寂静。
郁理在门外停下,静静听了一会儿。
门内有很浅的呼吸声, 平稳而压抑, 像随风摇坠的羽毛,轻得微不可闻。
看来没有试图逃跑。
郁理的手里拿满东西, 一时挪不出手, 只好用触手把门打开。周屹听到动静,立刻侧头看了过来。
他坐在座椅上,上身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 嘴上贴了一块胶布,头发潮湿而凌乱地伏在脸侧,雨水还在顺着下颌无声滑落。
看到来人是郁理,他的瞳孔微缩,呼吸的频率也乱了几分。
郁理怀疑他是不是在怕自己。
毕竟她三番五次地欺骗他,伤害他, 还把他抓进了怪物堆……
正常人都会有点心理阴影吧?
郁理不确定,毕竟她身边没有正常人, 她自己也早就不正常了。
她与周屹对视了几秒,走进来,又把门关好,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消毒棉球和绷带。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周屹只是注视着她, 并没有说话。
他也不好说话, 因为他的嘴被封住了。
郁理走过去, 将带上来的几件东西放在旁边, 然后微微俯身,看着周屹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把胶布揭下来。但你得先答应我, 不可以对我使用能力。”
周屹依然只是安静地注视她,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生气了。
郁理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她轻轻叹气,没有再提什么条件,一只手按在周屹腿上,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脸,小心仔细地帮他把胶布慢慢揭下。
她的动作很轻柔,目光也很认真,周屹眼睫轻颤,不自觉放缓呼吸。
郁理将胶布完整地揭了下来。
还好,嘴唇没有破皮,就是没什么血色。
郁理仔细看了一会儿,正要拿起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水迹擦干净,周屹忽然涩声开口。
“……你不打算松开我吗?”
郁理想了想:“我怕你逃走。”
周屹低低道:“我不会逃。”
郁理又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作战服被触手捅破了,露出肋骨下方的伤口。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暴雨将他全身淋得很湿,黑色裤管紧贴双腿,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看起来很痛。
郁理又后悔了。早知道他那一刀会偏移,她说什么都不会用触手偷袭他。
她不是喜欢后悔的性格,但自从遇到周屹,她后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看着对方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郁理无奈叹气。
“好吧。”
她走到周屹身后,将他背后的死结解开,接着回到他面前,正要将绳索扔到旁边,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郁理动作一顿,慢慢抬起视线。
她对上了周屹的目光。
他的眼睛漆黑、深沉、浓烈而克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文森特他们怎么样了?”
郁理目光下移,落在他指节泛白的手上:“你像是在质问我。”
周屹微怔,手指略微松动,却没有放开她。
“我帮你解开绳子,可不是让你反过来制约我的。”郁理平静地说。
周屹抿了抿唇。
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会抓住郁理,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他身体的本能,是理智之外的冲动。
他害怕她会再次消失,再次从他眼前离开。
但郁理显然并不愿意被他触碰。
周屹慢慢松开手。
“特遣队的人,还活着吗?”他低声问道。
“活着。”郁理如实回答,“他们已经撤退了。”
“所有人都撤退了?”周屹有点惊讶。
“嗯。”郁理点头,“除了你。”
周屹沉默了一会儿。
他以为特遣队的所有人都会死,毕竟连那些异常都拦不住郁理,而她当时那种近乎狂暴的状态,也不像是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杀光那些人?”郁理挑了下眉,敏锐地猜出他心中所想。
周屹看着她:“你当时的杀戮欲很强烈。”
“这倒是。”郁理没有否认,“不仅是杀戮欲,我当时的进食欲也很强烈。”
周屹闻言,顿时蹙眉:“那些异常……”
“我没有吃它们。”郁理说,“你知道那些异常的心脏具有腐蚀性,对吧?”
周屹微微沉默:“是研究所研发的特殊毒液。”
果然。
郁理若有所思。
所以他才会在她吞食异常的时候紧盯着她,继而让她恢复冷静,及时砍断了那些被腐蚀的触手。
某种意义上,是周屹帮了她。
只是她现在仍然想不明白,他当时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用那种紧张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还是不希望她作为异常被破坏?
郁理发现自己并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尤其是周屹的心思。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郁理收敛思绪,从腰后伸出四根触手,分别缠上周屹的双手和双腿。
周屹眉头一皱:“这什么意思?”
“我现在要给你止血。”郁理语气平静,“这个过程可能比较煎熬,我怕你会挣扎。另外,我也担心你趁我分心的时候逃走,所以还是这样更安全点。”
周屹不明白她对安全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他眉头皱得更深:“这种伤势,我自己处理就好……”
郁理又举起一根触手,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嘴也堵上。”
“……”
周屹陷入了静默。
郁理暗暗好笑,脸上仍然不动声色:“把作战服脱掉。”
周屹有点无奈:“你把我的手缠住了。”
哦对。
郁理上下打量他,本想帮他把上身的作战服脱下来,但这样还是得先松开他的双手,和他自己脱也没什么区别。
“你自己脱吧。”郁理松开了缠绕在他双腕上的触手。
周屹神色不太自然,但还是抬起修长紧实的双臂,将上身的作战服脱了下来。
作战服很厚,很多人为了行动方便,会在里面穿一件尽量贴合身形的衣服,周屹也不例外。
他穿的是黑色无袖背心,和湿漉漉的作战服相比,背心还算干燥,只有腹部右下的位置是潮湿的,血迹洇出一片暗红色,伤口在撕裂的布料下隐约可见。
郁理目光微凝,将背心轻轻向上掀起。
触手穿刺的伤口很深,如同一个血洞,周围的皮肉微微翻开,看上去十分狰狞。
郁理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抿紧唇角,抬起眼睫,正好对上周屹的视线。
“……我可以自己来。”他低低道。
“不用。”郁理拒绝了。
她拿起消毒棉球,盯着伤口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棉球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