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冲突
许莼到后花园的时候, 看到春溪定海都站在后头,和一群人手里的火枪都架了起来对着对面,而站在前面的是裴东砚、祁峦两位统领, 手里也都提着枪, 只虎视眈眈看着对面, 气氛森然。
许莼吓了一跳,走近后鼻尖却闻到了一丝鞭炮独有的硝璜的味道, 果然看到地上墙边满地的鞭炮红衣。
他一过去,春溪和定海立刻垂落枪口,第一时间走到了他身边来, 许莼问:“怎么了?”
裴东砚拱手给他行礼:“大人, 我们的工匠砌墙, 对面扔鞭炮过来滋扰工匠, 干扰修园。”
对面有人冷笑了一声:“不过是鞭炮,就吓得你们全拔了枪出来,这么大的派头, 有本事剿匪去啊?在这里逞什么威风!”
许莼看过去,看到当头好雄壮一汉子,虎背熊腰, 高大威猛,手里倒提着一把长刀, 双目炯炯,身上穿着城守军的对襟蓝灰色兵服, 说话的却是他身后的副将。
许莼微一挥手, 裴东砚等人都放下了枪。
许莼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市舶司提举许莼, 请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那汉子一怔, 显然没想到这新来的提举这般年轻, 虽然确实穿着官服,但面容实在太过年轻,他还刀入鞘,拱手还礼:“在下霍士铎,城守营都统,见过许大人。”
许莼道:“原来是霍都统,今日此事都为我之过。一墙之隔,又是同为津海卫官员,本该择日上门先拜会霍都统的。这修整提举宅的事,虽则秦提督已说了会命城守营这边腾退暂借的校场,但我也交代手下们与城守营这边好生协商后再修建。”
许莼深深一揖:“想来手下们急躁,引起了误会,对不住列位城守营的弟兄们。这般,由我做东,请城守营列位兄弟们和我们兄弟们吃个饭,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霍士铎又上下打量了眼许莼,显然极诧异许莼明明是正五品官员,却对自己一个九品官员如此谦虚。当然,话里还是绵里藏针的,一口咬定了秦提督“暂借”的校场要腾退,但都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此刻他若是就坡下驴,一笑而过,此事也就过了。
但他还是想了想,看了眼那些腰间都佩着长刀,手里还提着火枪的护卫,坦然道:“实不相瞒,许大人。这花园我是故意占着不还的。”
一时几位青年护卫面上都现出了愤怒不满的神色。
但许莼却面上仍然带着微笑,拱手问:“霍都统龙行虎步,非寻常人物,想来有苦衷。”
霍士铎看他神色,又暗自纳罕这提举有二十岁吗?如何定力竟如此深,他慢慢道:“因着城守营平日要在城里巡逻当差,缉捕宵小,城守营地方狭窄,无法演操练习,若是出城外演戏,一旦城里有紧急事故,又无法及时赶回当差。这军技武艺,一日不练便要手生。这提举宅,多年无人住,因此我便做主,占了这后花园平为校场,供城守营兵士日常训练之用。”
许莼笑道:“原来如此,霍大人心系百姓,忠于职守,带兵有方,许莼佩服。”却只字不提要让地的话。
霍士铎看他言语老于世故,寸步不让,简直精明得与岁数差别太大,唇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提举地方浅窄,房舍破败,其实也确实不适合人住,我看许大人玉树临风,定然已有妻室,带着内眷住这里,大有不便。下官在城东临海有一处别业,收拾得极精心,不若将那宅子赠予许大人居住,也是下官赔罪之礼。这提举宅继续给城守营用着,不知许大人可否与下官这个面子,容让一二?”
许莼看了眼霍士铎身后那些兵士,人人面上都有感动之色,忽然一笑:“城守营有需要,提举司又时时依仗城守营守卫城池,缉私捕盗,本该鼎力相让。只是霍都统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好,一日不练便要手生,霍都统也看到我带的这些手下了,他们同样也是要日日训练,因此我才想要重修这提举宅,这校场再修整好一些,供我这些护卫训练用。”
他微微拱手:“如今我倒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若这校场修好后,留一侧门通往城守营,日常训练,城守营弟兄们只管过来,仍与从前一般,而且正可与我这些护卫们相互切磋,正可鼓励精进。霍都统觉得如何?”
霍士铎一怔,全然没想到许莼会这般提议,无论如何城东近海的别业,都比住在这边要好多了。这里光是修整,至少也要花上几千两银子,到底为何执意要住进来?他看了眼许莼,看他虽然穿着官服,但面如美玉,双眸澄清,腰间垂着的玉佩和佩剑都非凡品,更不必说养着这样一群悍卫了,这许大人,看来出身非凡,他之前只隐约听了新提举到了,却没打听其出身。
霍士铎想了想道:“兵士出入后宅,恐怕会造成许大人家眷出入不便。”
许莼一笑:“无妨,我住内院,这后花园本就是让护卫们安住。且我还未成婚,只随身几个丫鬟服侍,都住在前边厢房,两厢隔绝,并无不便之处。”
霍士铎听了又看了眼那些护卫们,许莼道:“我看霍都统适才手横长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显然是个练家子,我这护卫于用刀上也有些心得,不若找时间与霍都统切磋切磋。刀逢对手,也算人生快事。”
春溪出列上前,拱手行礼。
霍士铎看这护卫手臂肌肉隆起,显然长于臂力,深深看了许莼一眼,看他笑容明亮,双眸如星,仿佛真的全然并不计较适才冒犯之意。想了想道:“便如许大人所言,那我们就等着许大人尽快修好宅子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城守营帮忙的,都可吩咐,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许莼又笑着拱手:“那容我治一席,两边弟兄吃个饭,解了今日的龃龉?”
霍士铎却委婉推却道:“许大人谦虚了,是下官们多有得罪,今日还有差使,不方便,改日由下官宴请市舶司诸位大人,赔礼道歉。”
许莼含笑:“不必客气,霍都统一心为公,道歉不必,请客也万万不可,毕竟本官初上任,刚立了规矩,不宴饮,不受贿,不能自己打脸坏了规矩。来日方长,且待将来再说吧。”
霍士铎虽然心中纳罕,但面上还是恭维:“许大人崖岸卓绝、高义薄云,霍某佩服。”
两边作揖,终于各自散了。这边市舶司秋湖带着工匠继续收拾花园,修整围墙。
那边霍士铎带了副将和士兵回都司衙门内。霍士铎一边走一边问副将:“前日恍惚听了一嘴,怪我没认真打听,这许莼,是哪里的路数?”
副将罗鼎连忙道:“是靖国公世子,听说京里得罪了李梅崖,外放出来避祸,所以前日贴了招贴,说是一文不受,一宴不涉,招贤纳能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