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特殊

郁清珣回过神来,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连忙软声认错:“是爹爹错了,不该冷落棠棠,以后爹一散值,就来见棠棠好不好?”

他说着,目光转向身旁妻子。

唐窈早已转开视线,神情平淡如旧,宛如没有听到这话。

怀中小姑娘并不满意这答案,嘴里“哼”了声,再扭头拿后脑勺对他。

郁清珣无奈,只得柔声哄道:“爹爹不会被她抢走,她也抢不走,更不会跟她走,爹爹只是可怜她没爹没娘没家人,就让管事给她送了两套衣裳首饰过去,她在我国公府,总不能穿得太寒碜。”

“她没自己的爹娘吗?”郁棠还气着。

郁清珣听出她心软,嘴角微挑了分,继续柔声哄劝:“没有,她爹娘都不在了,家里也没人给她准备新衣裳新首饰,每天没人陪她吃饭,没人跟她说话,连睡觉都没人哄,只能自己孤零零盖着被子,躲着悄悄哭……”

“啊……”郁棠小嘴微张,一时忘了生气,“这么可怜吗?”

“是。”郁清珣点头,还要再说。

旁边伸来一双手,将郁棠从他怀里强行抱了过去。

唐窈面冷如霜,强压着心头涌上的怒火,看也不看那人,只凉声讥讽道:“她是没爹没娘,但她有你爹。”

“啊?”郁棠懵懂抬头。

郁清珣听出讽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唐窈已垂眸看向女儿,认真道:“她被养在外头时,吃得好穿得暖,身边有丫鬟、有嬷嬷,有的是人伺候,哪里会躲在被窝里哭?

来到国公府后,在院里有人嘘寒问暖,去学堂还有你二姐姐陪着玩,她还有漂亮的裙子,好看的珠花,哪里可怜了?”

“是哦!”郁棠想起这点,顿时将心头那点可怜丢到九霄云外,“她昨天还穿了新衣裳,还戴了好看的珠花,那珠花还会响……”

“阿娘,我也想要会响的珠花。”小姑娘亮着双眸,如水清润。

唐窈心下一酸,想到前世她欢欢喜喜戴着珠花去拜寿,却无端被人指责蛮横霸道,抢夺姐妹物品……

“好。”唐窈强压下酸涩。

郁清珣趁机插话,“爹帮你买。”

郁棠瞥了他一眼,伸手揽住母亲脖颈,贴紧过去,并不理他。

唐窈调整好情绪,抱紧怀中女童,柔声继续道:“你说她昨天还戴着好看又会响的珠花,那今天怎么没戴?”

“唔……”小姑娘歪头想了想,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唐窈眸色温柔,循循善诱:“那你想想,如果她头上戴了其他珠花,今天还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头上少了朵樱花?”

郁棠听话地想了想,“樱花没有她之前戴的珠花好看,但二姐姐的奶嬷嬷说,姐妹们都要戴,她是不是骗我?”

“是。”唐窈点头。

郁棠眼眸瞪大,“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能让人误会你抢人东西,你欺负人,你刁蛮又骄横。”唐窈将原本会发生的事复述。

郁棠忘了的气怒立时爆发,“我没有!”

“嗯,棠棠没有,棠棠又乖又好,是她们坏。”唐窈马上安慰,“那你现在还可怜她吗?”

“不可怜!我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她了!”小姑娘满是气愤,还不忘迁怒地瞪了眼爹,双颊气鼓鼓。

郁清珣:“……”

“嗯,阿娘也不喜欢她。”

唐窈眸光更柔下来,仿佛忘了旁边还有人,脑门跟女儿轻碰了碰,继续道:“我们不学她那样,就算以后没了爹,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可怜好欺负,棠棠还有阿娘,有弟弟,有三位舅舅有表哥表弟和表妹……”

“咳!”郁清珣重重咳了声,提醒她自己还在。

唐窈根本没看,像沉浸在幻想里,“你可以学文可以习武,等大了还可以骑着小马驹奔于草原,可以站在高山之巅一览众山,可以乘着小舟游遍万千美景,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你伤心哀求……”

郁清珣目光看着妻女,原本还有几分幽怨与无奈,可听着听着,神色逐渐沉下来。

郁棠双眸灼灼,立刻兴奋道:“我现在可以去骑小马驹吗?”

唐窈被问得停了下,微微笑了笑,“现在还不行,要等你长大。”

“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小姑娘一脸天真。

唐窈笑着,“女子十五及笄,至少还需要十一年。”

“这么久啊……”小姑娘蔫下来,又想到什么,双眸一亮,兴奋道:“那我可以去乘小舟吗?”

“可以,等过段日子到夏日……”唐窈柔声答着。

郁棠在她怀里兴奋扭动。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完全将旁边那人撇开,直到抵达郁盎堂,郁清珣给身后跟着的奶娘使了个眼色。

奶娘快步笑着过来,“四姑娘,该午睡小憩了。”

郁棠依依不舍,还想缠着娘。

唐窈揉了揉她小脑袋,“先去午睡,等醒了阿娘再跟你讲。”

“好。”郁棠听话地被牵走。

其他跟着的丫鬟婆子见此,也都各自散开。

庭院一时安静,只有挂在游廊下的鸟笼内,传来一两声婉转轻啼。

唐窈目送女儿被牵去厢房休憩,抬步朝正房走去,身后传来声音,略有些凉意:“你跟棠棠说这些,是真以为能和离带她走?”

唐窈没答,推开房门进到正房厅堂。

厅内摆设如常,左右各有雕琢精美的月洞门隔开东西次间,门上还挂着串珠帘子阻挡视线,明厅中间则是会客用的坐榻和桌椅茶几。

唐窈看着这熟悉摆设,好似恍惚,“你说她不会害棠棠和桉儿,那今日所作所为是没有伤到棠棠吗?”

进来的郁清珣步伐微顿。

唐窈转过身来,眸子看过去,“对你来说,这是不值一提的意外?还是全由王玉荷暗中算计,与她郁长欢无关?”

年龄永远是最好的掩饰,任谁也猜不透,八九岁大的女童竟有如此心机。

郁清珣眸光略沉。

他没亲眼瞧见当时场景,但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这事……

郁清珣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将心中猜想说出来,只保证道:“我会让人暗中护着棠棠和桉儿,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呵。”唐窈毫不留情地讥笑了声,转身要朝里间走去。

后方声音追上来,“通房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唐窈步子微滞。

“是母亲让她下药爬床与你无关。”郁清珣拉住她手,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这两日并非是我有意冷落你和棠棠,确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他顿了下,又如实道:“我也确实恼怒你那日所言。”

唐窈垂着眼眸并未说话。

午后的阳光自窗棂投入,光柱明暗相间,灰尘如同精灵飞舞其中。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郁清珣继续说着,“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同意和离,你担心棠棠和桉儿我能理解,我亦在意他们不下于你,但……你知道的,长欢身份特殊,我真不可能将她送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