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许清月在海面找了两天,有时候她会潜进海里,蓝幽幽的水下静得人发慌,她憋到快窒息了,也没有看见小森蚺和小蛇的身影。
它们仿佛凭空消失了。
“月月……”
陈小年在叫。
许清月停下划船的桨,她以前不会划船的,现在将这把桨用得格外熟练,前后左右随她想往哪边去,轻轻松松。
她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陈小年,干涸到起皮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却是在问陈小年怎么了?
许清月曾经的眼睛非常漂亮,瞳孔是黑色的,纯黑的,星星点点坠着亮光,纯粹又透彻,瞳孔边缘还晕着浅浅一圈梦幻的琥珀色,像流淌在琥珀液体里的黑曜石,让她单单看着她的眼睛便觉得她整个人也是美极的。
如今,许清月的眼睛空洞无神,塞满了疲倦不堪,晕开的琥珀色好似被烈日晒干了,变得风干起来。整个人憔悴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又好像背后抵住一根索命的皮鞭,硬生生地扛着、撑着。
陈小年到嘴的想叫她去休息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在许清月的视线里,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找。”
她划动桨,向更远的地方去,呼唤着:“小森蚺,宝宝!”
一声一声的呼喊在海面传出,飘远,荡开,却是得不到回应。
“噗通!”
许清月又下了海,刚爬起来的打湿的衣服和头发还没有被太阳晒干,她又下去了。
童暖暖满面担忧,在陈小年的示意之下,摇着桨回来,浮在许清月的救生艇旁边,关注许清月的动静。
许清月这一次下去得非常深,海下的气压挤得她的胸腔难受,像压上一座大山,重得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她憋住一口气,再次往下面沉了沉,她记得小蛇最爱往水底游,会不会这一次也是一样,为了躲避黑蛇,钻到海底的贝壳或者珊瑚洞里面去藏起来。她得下去深一点,好好看清楚一些。
耳朵里泛起嗡鸣,嗡嗡嗡地又痛又痒,像一根针不断地刺着耳膜,刺得脑袋发胀发晕。
她的胸腔没气了,鼻腔胀痛得要爆炸。
“噗——”
没有憋住气,嘴里呛进了水,溢出水泡泡来,水泡泡一串一串地往上面升。
她看着透不进光来的深海,忽然想起,这里的天气似乎没有下过雨——下过,在瀑布那里,仅仅只是短短的瞬间。
什么地方连续常年无雨、每日早晚冷、正午暴晒?哪个国家在路边种橄榄树,在山上种樟树、橡树、槐树……分布均匀的种,杂草俱是半人高的丛生?
她在想,想不起来,想不到,想得脑袋发疼,像锥子在钻她的脑髓。
呛进嘴里的海水越来越多,而她离海底,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这片海,深不见底。
许清月挥动双手,浮了上去。
探出海面的瞬间,她闭上眼睛,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海面带着咸腥臭的空气。
惯有的海的咸腥,和黏糊糊的海风扑上脸,她拂开盖在脸上的头发,睁眼直视太阳。
金灿灿的烈日晒得脸火辣辣地疼,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恍惚发现,这片海,没有海洋生物。
她只在沙滩港口见过游轮外面的鱼群,到了海中央来,一条鱼都没有看见。
更不提海洋里的鲸、鲨、鲤鱼。
许清月浮在海面,眺望一望无际的深邃的大海,大海在阳光下在风里掀起层层涟漪,像金子发光。
她想到了那座房子里,挂在她们头顶,让她们无时无刻都可以看见的黄金,黄金的颜色便是此时阳光下海面的颜色。
“月月。”
童暖暖划着救生艇过来。
“上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伸手去拉许清月。许清月顺从地抓住童暖暖的手,翻身上艇,坐在救生艇里,她和熟练地倒水,摸出一包吃过的饼干,分一半给童暖暖,自己喝着水、吃饼干。
她得吃,吃饱,保住体力,这样才能找到小森蚺和小蛇,才能继续离开。
童暖暖背对着刺目的太阳,嚼着饼干,心中极度佩服许清月的聪明和毅力。之前她们从游轮下来,许清月便让大家把所有干粮都带上。
童暖暖和陈小年几个人轮流上船去休息,去接饮用水。头一次上游轮的时候,游轮上的女生们很正常,还会帮她们接水,后来再去,她们的房间被翻得底朝天,一看便知道那些女生们在她们的房间找干粮,如果当初她们没有带下来,藏在房间里,那她们此刻只能喝西北风了。
童暖暖用干涸的嘴皮抿了抿水,对许清月说:“我要没水了,你多喝点水,等会把水壶给我,我和朵朵上去接水。”
许清月点点头,果然很听话地大口喝水。
她们吃完干粮,童暖暖将许清月送回她的救生艇,而后划着桨去找陈小年和汤贝贝几人拿水壶。
在离开之际,许清月忽然叫住她。童暖暖回头。许清月说:“你们上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当心她们在上面埋伏。”
算算时间,这时候的游轮上的女生们应该饿疯了。那些女生们敢在还有食物的时候便往海里扔人淘汰节约食物,如今什么都没有的她们,只会变本加厉,比以前更凶狠。
不知道方婷能不能撑住。
童暖暖也想到了,慎重地说:“好。”
太阳越来越大,时间到中午了,她们在海面,坐在救生艇里,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陈小年熬不住了,穿着救生衣,手扒着救生艇的边缘,往海里跳。
她不太会游泳,下水便整个人往下沉,直直坠进海里,喝了好几口水,才被救生衣给托出海面。她咳了好几声,嗓子难受,但下水后,便没有那么烫了。
被冰凉的海水包围着,凉飕飕地非常舒服。
她眯起眼,望着金色的光圈,昏昏欲睡地想睡觉。
“……小年!”
“小年!”
“小年!!!”
耳朵里迷迷糊糊听见一些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叫,又在很远的地方叫,飘飘渺渺,让陈小年不太抓得住。
她睁开闭上的眼睛,看见一张脸,许清月的脸,在遥远的地方,缩成小小的模糊的影子。
隔那么远叫她干什么?
她疑惑地闭上眼,再次打开,这一次,遥远的许清月的脸离她特别特别近,就像在她的瞳孔外面,贴着她的眼珠子看她。
陈小年吓惨了,浑身一个抽搐,人往海里栽去。冰凉的海水从鼻腔和嘴巴灌进她的身体,她呛得胸腔里扎满了银针,呼吸都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