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温凉在图纸上画出了大概的图形,而后倒着用笔杆指了指这个地方。

“朱宝在某身边埋伏这么久, 几乎不曾露出破绽。若不是有特殊的原因, 他不可能会动手。”温凉思忖, 如此有用的棋子,不管幕后之人是谁,都不可能随便舍弃。他在温凉身边的地位非同一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此次动手定有缘由。

胤禛看着温凉点出来的小厨房, “帮厨的身份也有问题。”

“某猜测, 或许这两个分属于不同的人。”温凉点点头,这府内的防守再如何重置也无法完全的根除底细。人心易变, 永远都无法准确地猜测。

“先生何时发现朱宝的问题?”胤禛问道,朱宝是他派去的人, 若不是说出此话的人是温凉, 胤禛定然不信。

温凉波澜不惊, 宛若这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南巡之时。”

苏培盛差点没压抑住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质疑声,从南巡至今过了大半年, 若是温凉早就发现朱宝的不妥,竟然还把这样危险的人安放在身侧?!

胤禛皱眉,仔细地看着温凉的脸色, “先生可知,这很是危险?”朱宝在侧,又身带武艺,若是一时不察, 朱宝随时都可能对温凉下手。

温凉泰然自若,“他没有杀意。”的确是种很玄妙的感觉,不过温凉是真的认为朱宝不会杀他。

“朱宝能在某身边埋伏这么久,若不能仔细探查原因,留下的隐患太大。这是某不动神色的缘由。”温凉解释了一下,而后注意力又落在小院的平面图上,意有所指地说道,“或许真正要动手的,不是朱宝,反倒是这位……”

温凉点了点小厨房。

胤禛不问,苏培盛倒是憋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贝勒爷,轻声问道,“温先生,是如何发现问题的?”朱宝与绿意两人都是他挑选的,如果朱宝有问题,苏培盛责无旁贷。

温凉抿唇,并未直接说起,而是谈起了另外一件事,“南巡时,万岁爷点了八位阿哥,除开一直活跃的数位外,还有三贝勒,五贝勒,十二阿哥。三贝勒数年前因夺爵意识一直郁郁不振,可万岁爷对他依旧宽厚。某不知为何旁人都遗忘了这位。”好似数年的安分,便能使得此人骨子里的自视甚高一概清除。

胤禛一顿,南巡时,胤祉的确几乎都不曾露面。除了偶尔在皇阿玛身边见过三哥,素日来几乎不曾见他出外活动。然数年前胤禛刚分封郡王时的模样,胤禛记忆犹新。

康熙三十七年,康熙帝分封诸子,从胤褆起到胤祉落,二者为郡王。从胤禛起至胤禩落,皆为贝勒。初始胤禛的失落可想而知,后头数位都是小阿哥,可偏生只有胤禛被归为后头,而胤祉明知此事,仍会在胤禛面前时常提起,品性想法可见一斑。

自从因剃头事情被夺爵后,好长一段时间胤禛都不曾听过胤祉的消息,偶尔便是在下朝时打个招呼。胤禛心头一跳,果真如温凉所言,胤祉悄然无声地从他们的警惕中消失了。

温凉复道,“朱宝随同某一同登船,而后因晕船而大多数时候单独居住。爷可还记得当初扬州一事?”

胤禛肃穆着脸色,“他在船上完全无碍。”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朱宝在南巡大船上眩晕不得起身,可在扬州画舫上却能带着人鏖战,当初杭州的小舟荡漾还能解释一二,可在画舫上如履平地,就很难解释。正如现代有人晕车,或许对自行车无感,可大巴与奔驰的差距再大,该晕车的还是会晕车。

朱宝在撒谎。

胤禛沉默片刻,“先生是如何推测出胤祉在其中插了一脚?”能看出朱宝有问题,是温凉心细如发。可胤祉此人和胤禛的牵扯甚少,温凉作为胤禛的幕僚,自然也该对他没有太大的关联才是。

能想到胤祉那处,自然得有依据才是。

温凉坦然道,“其实并没有。”

“某只是排除了其他人后,认为三贝勒的行迹颇为可疑罢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巧合。”温凉思索着道。

“可南巡此事,让某大胆猜测,或许朱宝装作晕船是有必须的原因。毕竟万岁爷表露了对某的重视后,朱宝晕船的症状便减轻了。”

“至于那小厨房的帮厨,某也的确有了猜想,不若与朱宝当面对质,也可解释爷心中的疑惑。”温凉道。

胤禛断然拒绝,“朱宝既生二心,先生不可以身涉险。”

温凉目光灼灼,“此事虽有揣度,可无半分实在的证据。朱宝表面粗疏,实则胆大心细,此事若不能当面对质,便不能知道是否存在疏漏。某必须去!”

秋风飒飒,朱宝咬着指甲蹲在门口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感觉到丝丝寒意。他蹲着的模样看起来很像翻出去,那种焦灼不安的感觉让绿意看得有些刺眼,“你那么激动作甚?”

四下无人,她翻了个白眼,“你再这么抖下去,就算别人本来不怀疑你,现在都要怀疑你了。”

朱宝眨了眨眼,从地上跳起来,然后跑到绿意的对面坐下来,“你说先生不会有事吧,到底是谁在小院里下手,连你和我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他们从出事到现在就被关起来,连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只能够窝在这里瞎猜。绿意和朱宝两个人还算好,毕竟是温凉贴身伺候的人,在查不出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的待遇还算不错。

绿意柔美的脸庞在烛光下很是温和,“不论怎样,我们既然没有嫌疑,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先生自会救我们出去的。”

朱宝嘟嘟囔囔地说道,“当然会了。”

“我猜可能是那个铜雀搞的鬼。”朱宝皱着眉说道,看起来很是怀疑,“就是从她来了之后才出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她的话,至少也和她有关系。”

绿意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清楚不是铜雀。这些时日温凉一直让她盯着铜雀,除非她能够在绿意的眼皮子底下有分身术,不然这件事情不可能是铜雀做的。

朱宝在座椅上来回晃荡着,盯着烛光在发呆。

绿意不着痕迹地在关注着他,关注着朱宝的一举一动。她不想怀疑朱宝,真的,怀疑朱宝对绿意来说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他们两个是一起来到温凉身边的,如果朱宝真的、真的是……她会很难过。

可先生从不出错。

绿意心中有一个声音回荡着,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化为她嘴里的话语,“朱宝,我还没问过你,半年前你和先生一同南巡,有遇到什么好顽的事情吗?”

朱宝撇了撇嘴,看起来很是不满,“别说了,我不是和你说我晕船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都不可能让小柿子那家伙在先生身边待上哪怕一刻钟的时间。”他臭着脸说到最后,整个人都焉焉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