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赫连元是被陈少康等人亲自送到敬王府的。

阍室守着的门房一看到小郡主的衣裳,明显是换过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清晨出去的时候是一身大红的衣裳,可回来的时候却变作了小家碧玉的淡绿色,这原本就是小郡主最讨厌的色彩。

小郡主从来都是喜欢大红大紫,张扬鲜活的衣服。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私相授受。

大家闺秀出门去,回来却是换掉整套行头,那是极其羞耻的事,更别说,赫连元的头发散乱,那明显的潮气,几乎无法掩盖。

不知是落了水还是刚刚沐浴过,整个人虚弱着被人从马车扶了下来。

先前跟着她出去的那匹,是小郡主最喜欢的爱马,如今却不见踪影。

不管是哪一桩哪一件,细数下来都叫人毛骨悚然,生怕出了大事儿。

扶着赫连元的,是一个叫常秀香的小娘子。

她和赫连元关系一般,要不是今日赶巧,也不会一群人一起骑马出去,连个侍从都不肯带着。

小郡主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买的。

世子妃匆匆赶来,看到一身狼狈的女儿,一贯雍容冷静的她也不由得露出怒色。

赫连元一看到母亲,那呆滞的眼神总算有了反应,呜呜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世子妃抱着赫连元:“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给为娘说……”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

一时间,就让这群少年有些尴尬。

好在敬王世子随后就到,看到这幅乱糟糟的景象,先是让世子妃带着女儿去歇息,这才转而看向这群少年,请他们去花厅坐坐。

世子神色虽有焦虑,语气却是冷静:“少康,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人到中年,一身儒雅,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

晨起,赫连元是骑马出去的,回来却是换了马车,这已是不对。更别说,她那一身衣服,更像是被人动过了。

常秀香抿着唇,轻声说道:“还请世子爷放心,小郡主的衣裳,是我给她换的。”

这一回跟着出行,只有这两位小娘子,常秀香责无旁贷。

世子不知缘故,可从常秀香这小辈的语气里,却隐约知道,事情怕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

陈少康作为代表,自然也得硬着头皮解释:“今日我等去了鹿苑,没想到,没想到陛下也在,元郡主不小心冲撞了陛下,这才……”

世子的脸色白了白,冲撞了景元帝?

他努力定神,这才又问:“贤侄,还请将事情细细说来。”

陈少康说得简陋,省略了前因后果,叫世子有些迷糊。

陈少康在心里暗暗叫苦,不得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等说完后,花厅内的少年都不敢出一声气。

今日撞见景元帝,自上而下,就没一个不怂。

那名为十六的车夫一刀砍了小郡主的马,让这些从来没见识过血的人吓了一跳,别说是被吓得呆愣的小郡主。

那热血劈头盖脸将她浇灌一身,怕是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画面。只要一想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

就算是他们,现在也是惊甫未定。

如果不是出于情谊,他们现在早就四散回家,根本不可能跟着陈少康一起回到这。

世子听完几个小辈的话,花了点功夫总算镇定了下来。先是礼数周到地谢过他们,又一一安排了下去,等到将这些小辈都送走之后,他才急匆匆地赶到正院去拜见老敬王。

“父王,陛下此举,是不是厌恶了阿元?”

世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老敬王,脸上露出少许无奈。

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这小姑娘被娇纵得有些过分,出门在外口无遮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成了那跋扈的性格。

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因着她郡主的身份,别人也就忍让了,可现在冲撞到了皇帝的跟前,景元帝怎可能忍?

“阿元是小辈,陛下处罚就是处罚了,倘若他真想要阿元的命,现在也不可能活着回来。”老敬王缓声说道,“将阿元压在府里,不许她再出去。”

老王爷虽然很喜欢这个小孙女,可不代表他愿意让她继续这么惹是生非下去。

平时有些活泼,那是不错,可是到了正经事面前还不长眼色,就有些太不知进退了。

前些时候皇帝陛下不经内阁的允许就出兵讨伐的事情,已经在朝廷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不是取得了胜仗,又引得百姓自发祝贺,怕是不能够那么轻易压下来。

那个时候老敬王就知道景元帝的心中,是有自己的成算的。虽然看着有些肆无忌惮,不过也有自己的准则。

现在赫连元活着回来,就说明这件事到此结束了,不然以皇帝当时就发作的脾气,也没有必要留着。

老敬王安慰完有些温吞的世子,就将他给打发走了。

老王妃当初生下来两个孩子,年长的那个孩子更像老敬王一些,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非常沉稳老练,可惜的是还不到二十岁就病死了。

现在的世子,是嫡次子,比起他的兄长来说,确实有些逊色,虽然非常温柔,可温柔,不代表不能御下。

偏偏这世子却是温柔到有点懦弱,没有法度,总是瞻前顾后,就令人有些失望。

他选中的世子妃也和他是相似的脾气,这样两个人也不知将来要怎么掌控这座王府。

老王爷一想到这些烦心事儿,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是……

不知道今日,在皇帝陛下的马车里,藏着的究竟是谁?

竟是让陛下轻车简便,只带了寥寥几个人出行。

有趣。

老王爷手里抓着的两颗核桃不断地盘着,发出轻轻的咔嚓声,苍老的脸上露出少少的笑容。

想必这个消息,对于深宫之中那位太后来说,正是急需。

他倒不是想与皇帝作对。

景元帝这样的铁血手腕,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只不过,皇帝如此苛待他家小姑娘,他不过漏了一两句言语,又能如何?

容府,小院。

惊蛰趴在床上,有些痛苦。

去见乌啼的时候,因着心中非常高兴,所以惊蛰骑马的时间就长了一点,哪怕容九几次三番让人来问,他也只是推脱。

后来,是容九亲自过来,才给人薅下来。

惊蛰抱着乌啼的脖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才被人拖走了。

结果人一上马车,那兴奋的劲头过去,就昏昏欲睡。

容九按着惊蛰的头躺在膝盖上,让他一路睡了回来。

虽然路上,惊蛰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可他到底是太困了,稍有动作被容九按了下来,听他安抚了几句,又直接昏睡了过去。

他直接睡到了回府的时候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