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5/6页)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叫张闻六背后发凉。

他轻声细语:“陛下,惊蛰有这样的才能。”

景元帝:“寡人来让你教他,可不是叫你来挖墙脚的。”

那冷漠声音里的警告异常明显。

张闻六:“臣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张闻六,你读书,考官,是为了什么?”景元帝淡淡说道,“为了报效国家?还是为了争权夺利?”

张闻六严肃地说道:“陛下,臣唯愿效仿易圣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前朝有个臣子名为易武,在国家危亡之时,扶持末代皇帝又多撑了数十年,直到他撒手人寰,赫连先帝才得以攻破皇城。

哪怕这是一个近乎敌人的存在,然赫连皇室并不曾因为他的抵抗而将他描绘成一个小丑,反倒欣赏他的气节。

在过去数百年来,易武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圣贤般的存在。

张闻六说要效仿他,无疑是在表忠心。

景元帝冷漠地说道:“寡人还没死呢,离远些。”

张闻六气笑了,坦率直言:“陛下,臣为官,要是只图钱财,那何必辛苦做官?臣做生意的本事,可比做官强多了。”

这话却是不错。

张闻六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他是江南人士,出身富豪之家,读书做官以来,商贾的背景总会惹来侧目,走到他而今的地位,才少有人敢提。

张闻六自己却不在意。

若他不是这样的出身,他甚至都读不起书,哪来的颜面还要去怪罪自己的出身?

“但凡他想要,不论功名俸禄,权势钱财,寡人都能给他。”景元帝冷漠的声线里,掺杂了少许热意,“他何须多走弯路?”

“陛下,那不是弯路。”张闻六轻声,“那是正道。”

马蹄声越发近,不大熟练的惊蛰经过几次跑动,已经越发熟悉,正从远处跑来。

君臣两人都注视着渐渐靠近的一人一马,张闻六的声音越发低,像是生怕被人听到:“您不在乎世人声名,然世人待君上总是宽容,您自是肆无忌惮,这诸多口诛笔伐,只会加诸于惊蛰身上。”

“咻咻——”

惊蛰勒住乌啼,从马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两人,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带着少许犹疑:

“你们,起了矛盾?”

张闻六正想说没有,就听到景元帝淡淡说道:“是有些争执。”

张闻六猛地看向景元帝。

惊蛰踩着马镫跳下来,牵着缰绳走了过来,有些担心地说着:“出什么事情了?”

景元帝:“我会叫你担上许多骂名。”他冷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柔的叹气。

……张闻六觉得自己是幻听了?为何会觉得,皇帝像是在告状?

惊蛰笑了笑:“那有什么所谓?”

他摸着乌啼,声音轻快。

“赫连容,你当我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件事吗?”

还没等张闻六为惊蛰直呼景元帝名讳的事情震惊,紧接着,他就听到惊蛰下一句话。

“相比较这个,我想去挖先帝的坟,才更大逆不道吧?”向景元帝,眼底的笑意更浓,“可别到时候,治我个忤逆之罪。”

张闻六:?

景元帝朝惊蛰走去,牵住他手里的缰绳,淡淡说道:“下次有谁死了,趁着皇陵大开之际,我们偷偷进去。”

张闻六:???

……当我是死的吗?就算真的想挖皇陵,起码也别当我的面说好不好啊!

这要真的被挖了,他这说还是不说?

张闻六疲倦地抹了把脸,发现惊蛰从某种程度上和景元帝……还真是相配。

惊蛰过来,只是发觉他们君臣剑拔弩张,特意过来一趟。见没什么事后,重新上了马,又开始练习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

张闻六叹了口气:“陛下,臣今日来,反倒显得多余。”

“惊蛰喜欢你做他的先生,”景元帝斜睨了眼张闻六,意义不明地挑眉:“而你,不过大半个月,倒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张闻六:“惊蛰是个好学生,谁不喜爱呢?”

景元帝的神色冷了些。

这便是惊蛰的问题,太过招人喜欢。

就在此时,远处遥遥传来少年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像是不止一个。

这一回来鹿苑,景元帝并没有刻意清场,其他权贵子弟也得以进出,只是不能靠近他们所在的区域。

张闻六远远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惊蛰是在……和他们切磋?”

没有惊蛰的允许,马夫肯定不会让其他人进入这片地区,然张闻六刚刚远远看到,与乌啼并肩的,还有另外三两匹马。

景元帝望着其中一个少年郎,脸色有几分沉郁。那人靠得近,几乎只差半个身位,朝着惊蛰的脸庞带着热情的笑意。

是国公府的陈少康。

惊蛰待他,应当也有几分容忍,并未拉开距离。

景元帝轻易勾勒出陈少康的容貌,一个俊俏、好看的小郎君。

……而惊蛰喜欢好看的人。

张闻六莫名哆嗦了下,搓了搓胳膊,下意识收回视线,望向身边这位皇帝陛下。景元帝的神情看起来并未有变化,可他为什么觉得……

这没来由的杀气,越发浓郁。

这远算不上切磋,惊蛰只是驱着乌啼小跑,身边几个少年围着他叽叽喳喳说话,就像是吵闹的鸟雀。

虽有点话多,不过不招人烦。

为首的那个小郎君长得漂亮好看,看着乌啼,满脸都是羡慕。

“我来这里好多次,都想见你,可是一次都没见到。”陈少康兴奋地说道,“你就是乌啼的主人?”

惊蛰侧头看他,刚才就是这人远远看到乌啼,急得策马过来,猛地跨过高耸的障碍,将惊蛰吓了一跳,生怕他一个不慎摔下来。

陈少康强行跨过障碍,立刻引来多人戒备,若非惊蛰拦下,现在这几个跟着过来的少年怕是要被赶出去。

惊蛰:“我寻常出来不了一次,倒是让乌啼无聊了。”

陈少康老实说道:“这倒是没有,鹿苑的管事还算尽责。”

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乌啼看,那羡慕的小眼神都快黏上去了,陈少康不住赞叹,都快将乌啼夸到天上去。

而后,他又看出惊蛰是初学者,愣是抢过武师傅的工作,说是要教惊蛰骑马,几人就直接上手了。

惊蛰少有和这么热情主动的人少年郎来往,只觉得有趣,倒也跟着学。

直到出了一身汗,倒是畅快。

得亏这次准备妥当,惊蛰这一圈圈跑下来,虽然大腿内侧有点刺痛,不过不至于擦破。

陈少康看出惊蛰累了,念念不舍地说道:“我是国公府上的陈少康,”他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有些尴尬红了脸,“这几位是……”

他一一介绍过去,而后看向惊蛰,笑着说道:“敢问兄台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