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5页)

他挣扎着看了一眼,发现这人正古怪地盯着他身上那些绳痕,不由得抽回了手,整个人蜷缩着背过去,嘟哝着说:“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哪个,恨不得我做个冷血无情的人……”长发微动,散落下来,露出的后背,也有大半是光滑,若非这御驾内也是暖的,这样的深秋,怕是该冻着这皮肉。只那上面交错的红痕,却是比胳膊上的还要多。

惊蛰不察,没听到赫连容的回答,正觉得奇怪,冷不丁回头,就对上赫连容危险的眼神。那模样,活似把惊蛰抽筋拔骨,彻底吞吃下去。

惊蛰顿住,猛然钻进毯子里,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就连一根头发丝也不露出来。

这戒备的姿态,倒也没惹来赫连容的追逐,他只是隔着厚厚一层拍着毯子,淡声说着:“从前逼你,只是还看不透你。”

又或者说,那时的赫连容,尚且不知道退让是何意。

他强迫着,渴求着将惊蛰摧毁,改造成如他一样的同类。

惊蛰越是挣扎,赫连容只会更加兴奋。

那种偏执的渴望里,包含着太多兽态的欲念。

如果惊蛰不足够坚定,那现在,他早就一齐沦陷在深渊里。

其实现在的赫连容,也偶尔会有那样危险的冲动,那蛰伏在骨髓里的邪恶,并不会因爱意的萌生而消失,它仅仅是埋藏起来,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

“我也是会改变的。”

惊蛰闷闷的声音,从毯子堆底下冒出来。

呵。赫连容笑了声。

只听起来,没有多少笑意。

惊蛰的确会改变,他会变得更加坚定,更加从容,他会逐渐习惯权势在手的感觉,会一点点熟悉这手握人命的分量……可他永远都做不了纯粹理智的人,无情,残酷,这样的词语,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惊蛰就只是,惊蛰。

藏在毯子堆底下的惊蛰并不知道,赫连容在学会、在意识到这点上,到底走了多久,多么漫长的路。

他闷在毯子里,感觉着那种沉闷的异样,轻轻眨了眨眼,在刚才这胡闹下,那种隐隐的痛苦与难受西,的确远离了许多。

他在里面打了个滚。

又打了个滚。

顶着毯子,惊蛰慢慢蠕动到了赫连容的身旁,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所以,寿王呢?”

“还没死。”

惊蛰皱了皱鼻子,这听起来不是个多么美妙的说法。

他想坐起来说话,想起赫连容那古怪的狂热,和他打着商量说:“你能不能理智些?”

赫连容温柔地笑:“我何时不理智?”

这声音越是温柔,越是体贴,惊蛰就越是打了个寒颤,不想冒出来。他蠕动了几下,变成一团惊蛰,窝着不动了。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寿王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仰躺在床板上,大量的血液流失,让他的皮肉都显得惨白起来,他的左腿断了,是从大腿的部分齐根断裂,根本止不住血。

五军,难道五军的潘江还没有来……不,不对,出事的地方,是在朱雀大街……那边怎会……为什么第一声响起来的,竟会是朝天门……

地点错了,时间也错了。

这雷鸣声原本就是某种预警,一旦朝天门被引爆,就会有五军潘江率人直入……原本调动五军赶往京城,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在必要的时候,是绝地反杀的关键,但怎么会?

时间错了,顺序错了,地点也错了,那只能说明……

从一开始,难道景元帝就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这不可能!

这些年,赫连逸的种种作为,根本就不惹人眼,不让他何以走到今日这步?

赫连逸原本是信奉稳扎稳打之人。

边关时有骚扰,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激烈的战事。届时,朝廷泰半的将士都被边境牵扯,正是关中空虚之事。

这会是最合适的时间。

赫连逸蛰伏到现在,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要外敌入侵,赫连逸就会揭竿而起,打得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不必多久,三五年内,必定会有一场。

赫连逸算得准,也的确看得对。

只是,不知在何时起,也不知道是三年前,还是两年前,赫连逸开始意识到了不妥。

赫连逸在每个藩王的身边都安插着人。

就在几年前,他的人,传来了平王在秘密与景元帝联系的消息。

虽然从平王封地送回来的消息并不多,且这探子也很快被发觉了行踪,再也没有音讯,但他在死前传回来的消息,总归让赫连逸心中不安。

景元帝在着手处理边境的事,这何等奇怪?

过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使臣入朝,可景元帝根本不在意,也从没有出兵的打算。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发了疯,召见了这般多的外朝使臣不说,又加以暗示平王……为什么,偏偏是平王?

还有那瑞王……可笑,临到陌路,居然还拒绝他合作的要求……这些人全都胆小如鼠,能顶什么用?

只是万没想到,他竟是难得看走了眼。

“嗬嗬……”赫连逸挣扎着,剧痛让他有些压抑不住,“……为什么……”

他神志不清,那思绪凌乱得很,眨眼间又想起来那时的愤怒。

与恐惧。

有什么东西在失去控制。

尤其景元帝。

所有的改变,都是源自于皇帝。

冷漠无情,倦怠散漫的帝王,似乎拥有了什么怪异的偏执,自那冰冷的石座上活转了过来,甚至还打算再继续走下去。

怎能?

怎么允许?

一个,弑父杀母的人,凭什么能安坐在那皇位上?

赫连逸恨的不是景元帝杀了先帝,他只恨自己没更早突破这束缚,比他更早做到这点。若非有先帝暗卫来投,赫连逸甚至都不知这许多内情。而有了这些,他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景元帝这般高枕无忧。

原本还算稳重的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由外而内难以攻破防线,那倘若自内而外崩塌,那该如何?这真是太后与瑞王本该要做的,奈何这母子不连心,根本就没有达成一致。

而赫连逸手中握有更强的底牌。

太后之事爆发,经由赫连逸示意,也有许多人将矛头指向瑞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牵引着,几乎无人发现,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赫连逸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城。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起,赫连逸狰狞着脸,差点滚下去。只是他身体大半都被人按住,不管他再怎么挣扎,都不会影响到宗元信的动作。

是的,正是宗元信。

他双手捧着一截断肢,翻来覆去地查看,最后可惜地摇了摇头,“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