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杀神

拓尓图部大营

“报—— 大首领追击商团进入断头崖。”

阿迦罗眉心一跳,这名字让他有种不祥的感觉。

“拿地图我看!”他当即道。

旁边一名士卒立即拿来了羊皮图。

断头谷是山坳的缺口,在刚氐河谷处恰好形成了一个喇叭口。

这一看之下阿迦罗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丘谟,营中还有多少能骑马打仗的?”

丘谟刚才是被阿迦罗揍服了,老老实实道,“还有六千骑。”

他当即道,“好,给我三千骑兵,我去一趟断头崖接应扎木托。”

丘谟戒备道,“这不行,世子身份是尊贵,但你不是本部首领,不能私自调用兵马。”

阿迦罗心道,丘谟这人虽粗野,倒是不蠢,他是怕自己骗走兵马,带着那三千兵马跑了。

既然如此,让丘谟带兵去断头崖接应更不可能了,丘谟怎么会放心把拓尓图部的大营留给他?

看着丘谟警觉的眼神,阿加罗只好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去。”

丘谟却还没搞清状况,粗声粗气问,“大哥只是去打劫一支商队罢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罢?”

阿迦罗道,“这就不好说了,上百人的商队深夜渡河,又是往断头崖走,感觉里头有鬼,再拖拖拉拉,你们的大首领可能就要折在那里了!”

片刻后,

拓尓图部的营门嘎吱嘎吱打开,三千兵马呼啸而出,向着刚氐河谷的方向奔去。

月光静静照着拓尔图部大营。

不远处的山坡上,几丛沙枣后,一名哨探游骑调转马头,悄悄离去。

*** *** ***

扎木托策马疾进,一口气冲出了好几里,河谷中带着丰沛水气的寒风吹得他浑身一凛,顿时冲天的怒火也跟着一熄。

紧接着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警觉性让他打量起这周围的地形。一看之下,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河谷里黑沉沉的,寒雾弥漫,两边笔直峭立的山崖仿佛是天然的城墙,壁垒环绕屹立,河道在这里变得更窄,水流从前方的隘口处喷涌而出,如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他心中顿时一沉,不好,涨潮了。

“撤,撤出河谷。”他话音未落,头顶上数十支火箭横空而出,在黑暗中掠起炫目的光迹。

箭矢落处,轰然一声巨响,事先埋在河滩上浇透火油的枯草干柴顿时被点燃,烈焰熊熊腾空跃起,顷刻间在河滩上形成了一堵燃烧的火墙,阻断了归路。

冲在最前面数十骑顿时陷身火海,被烧得焦头烂额的骑兵们拼命地跳入河中。被汹涌的浊流卷走。

谢映之在地图上标注了一行小字,刚氐河月初涨潮,亥时急汛。萧暥一看到这行字,心中就有了主张。

而在断头崖这一段河道骤然狭窄形成喇叭口,潮水奔流而来时,抵得上千军万马。

落水的北狄士兵根本没机会站稳,瞬息间就被滚滚浊流席卷吞没。

面前是涛涛河水阻断前途,身后是熊熊烈火挡住归路。河谷中的北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

紧跟着,两边的断崖上忽然火光亮起。数十支火把将河谷间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晃得扎木托一时间被迫眯起了眼睛,紧跟着“嗖嗖嗖”一连串破空声响起。

上千余支锋利的箭矢从两侧山梁上掠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向着身陷河谷中的北狄骑兵扎落下来。一时间,河滩上人仰马翻。

扎木托冷不防后背上中了一支羽箭,痛得他一龇牙,锋利的箭簇透过皮甲扎入肌肉,他反手一刀就砍断了箭杆,“冲!突围出去!”

如蝗箭雨中,扎木托率领余下的北狄骑兵,不顾一切地向火势稍弱处的缺口夺路逃命。

但是让他绝望的是,迎接他们的是锋利的长矛和拒马枪形成的森然死地。

扎木托急勒住马缰,旁边几个北狄骑兵一时没有防备,冲了出去,顿时被锋利的长矛穿透了身躯,高悬在半空中成了一个个标本。

直到这会儿,这名坐拥几万部众的拓尓图部首领扎木托,在浊流火焰和箭雨的包围中,终于感到了一丝穷途末路的绝望。

他死不瞑目般抬头穷尽目力所及望向崖上火光明亮处。

火光下,峭立的山崖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后,是黑黢黢的山崖缺口和滚滚浊流。

断头崖上孤悬一轮明月。

幽冷的月光和炽烈的火焰在他脸上交融,共同雕琢出一尊倾倒众生的冰冷杀神。

扎木托愕然,生死攸关之际,他竟忽然会想起阿迦罗不久前告诉他的那能让星辰黯淡月轮无光的美貌!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残酷嗜血的死神的模样。

那惊人的美貌如同草原上最致命的毒蛇,浑身布满着最绚丽迷惑的斑斓花纹。

扎木托双眼大睁目眦欲裂。

瞿钢步上山崖的时候,就见萧暥手按剑柄,绰立寒风,身后披风猎猎飞扬。

魏瑄肃立侧边,那原本是云越的位置。

年轻的晋王一身精甲,凝视着萧暥的眼神里隐着不易察觉的忧疑。

自从萧暥这次从江州回来,魏瑄就发现他有些微妙的不同,眼神不时思索着,透出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意。

尤其是在这断头崖凄冷的月色里,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动声色间流露出来的果决狠辣,倒和传闻中京城流血夜时的他有些接近。

但是转念一想,萧暥不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么?反倒是自从那年秋狩后,他的变化有些大。

而现在重新回到沙场上,那个喜欢撸猫、嗑小松子、贪吃,温柔中有点慵懒的人,已经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散去了。

如今的萧暥倒是更接近原本的他了。

魏瑄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隐痛。

瞿钢已经走到近旁。他抱拳躬身一礼,“将军,末将回来复命。”

瞿钢是真的猛士。他脸上身上遍染烟尘和血污,肋下的铠甲间还有一道深深的豁口正在滋出血水来。那身躯却依旧站得笔直,岿然不动。

萧暥看了看他肋下的伤口,冷然道,“去包扎一下,准备迎敌。”

魏瑄一愣,迎敌?怎么还要迎敌?

扎木托不是已经陷在刚氐河谷中了吗?

转念一想,他立即明白了,扎木托这次出来劫掠商队,所率不过一千多人马,拓尓图部的主力还没有出动。

“全军准备。”萧暥道,

真正的恶战就要来了。

如果他猜的不错,扎木托中伏的消息传回拓尓图部大营,丘谟必然会帅大军前来接应。而他此番带来设伏的兵力还不到两千人。

*** *** ***

拓尓图大营。

夜风吹拂过,摇曳的沙枣传来沙沙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