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248 劫走“苏峻”

申正,雨停。

躲藏在罪徒山谷南坡密林中的祖涣得到消息,谷底好像出事了,有少许兵卒结队往密林中跑。

被发现了?祖涣接着否定自己的猜测,如果被发现,对方不敢只派少许官兵探查。匆匆往密林中跑?难道有猛兽?

祖涣下令:“再探!”

申正二刻。

一个满脸血烂的乡兵奔出密林,最近的郡兵们迎上他,可怜此人下颌断裂,什么话都说不出,拼尽力气嚎叫几声,指指身后密林、再悲愤摇头,气绝时眼球瞪着罪徒聚集的方向。

紧接着,韩晃满身是血,右脸有道被利器划过的长口子,他踉踉跄跄倒地,昏迷前喷出鲜血,糊满他另半边脸。郡兵将其抬到茅屋前,韩晃醒了,抓住秦武官急道:“小心!不是虎,是人、很多人!对方人多,有弓箭,衣着似外郡商队,胡武官他、他……都怪我,不该去射猎!”韩晃虎目飙泪,哽咽,使劲捶自己。

申正三刻。

祖涣再得消息,郡兵合乡兵数十人进入密林,离得远,仍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祖涣哪知,韩晃为了救苏峻,把有可疑商队欲袭击山谷的事情,当诱饵抛了出去。

韩晃什么都不顾了,他有种临渊的恐慌感,再不把恩公带走,就真走不了了。

此刻袁彦叔也很急。歹郡兵再不来接“苏峻”,他就暴露了!没办法,袁彦叔所有的伪装都有一个克星,就是水。从开始飘雨,他就挣脱了枷,把枷顶在头上。原本为防止下雨暴露,他交待过秦武官和矮乡兵张三,一旦下雨,就由张三以审讯苏峻为由,再将他提到茅屋。

但袁彦叔不知,韩晃先在林中杀死胡武官,再故意惨嚎、效仿虎啸,引了俩郡兵、八个乡兵冲进林中,张三便在其中。这十人更非韩晃对手,唯张三被掰碎下颌,是韩晃特意放他逃出密林报信的,其余人尽死。

秦武官被韩晃透露的消息惊吓,他早知可能有叛贼劫囚,没想到对方提前行动了。这么快死掉一武官、十个兵,秦武官哪还顾上雨水能导致袁彦叔暴露,他亲自带一半兵力进入林中,拉开防线徐徐向前推进。

酉初。

探听消息的五个部曲全都重返,告知祖涣:大量官兵进林,明显开始搜寻。

其中一部曲忽然懊恼的拍额头:“坏了,脚印!”他们为了探查更清楚,都是爬至树上瞭望,下树时直接跳落,脚印很深,极易被官兵发现。

时间不多了。

祖涣又一次遗憾钱主事,对方还活着该多好。他强制自己冷静,不可在部曲跟前表现出恐惧,但今天他其实一直在犹豫,冒险接苏峻,值得么?如果叔父知晓他现在的境况,一定也要保他,放弃苏峻吧?

只是放弃苏峻的话,就白来会稽山折腾了,损失掉这么多人。祖涣知道前两天被迫留在柀亭、遣回考区的两拨手下肯定或死或被俘。

不顾一切接应?立即放弃撤离?两难!

部曲催促:“祖县令,我们比他们人多。不如战,天黑前就能接到苏先生了。”

其余部曲也道:“速下令吧。”

“迟则生变啊!”

“祖县令。”

祖县令……祖县令……

酉初一刻。

数十罪徒割断腿上的麻绳,连滚带爬,四散奔逃。他们要进入密林,密林能遮掩行踪,到时再想办法砸掉枷。一多半的罪徒仍在聚集区呆着,比寻常时候还老实,他们分成几堆挤在一起,中间空地有两具尸体。

死的是江魋、罪徒内应。

杀他们者,韩晃。

不久前,秦武官带走一半兵,韩晃不再掩饰,杀掉最后的郡兵、抢夺了弓。他箭术登峰造极,一箭一人命,杀的乡兵不敢靠近。韩晃目的不在杀人,他拖着几杆矛,冲着罪徒聚集区过来,把矛随意抛开,径直走到“苏峻”跟前。

袁彦叔再赌,果断指向江魋与罪徒内应。“杀了他们!”

这俩屈死鬼立即被拳头砸折脖颈。

韩晃背对袁彦叔,蹲低,声哽:“恩公,阿晃带你走!”

阿晃?袁彦叔硬着头皮趴到其背上。称苏峻为恩公?那只能是苏峻二十余年前在掖县时候的事了,郡兵阿晃那时应刚及总角之年。

韩晃穿林,追他的乡兵很快被甩掉,他背负一人攀坡,还有余力解释路线:“跟祖刺史遣的人汇合,就得绕开秦武官他们走。”

“先绕开,不急着汇合。”

“是。”

“疼么?”袁彦叔的手,悬停在对方右脸伤口上方,仅隔半寸就抚上了。他立即察觉韩晃身体发僵,看来恩情并不能降低对方警觉,袁彦叔缩回手。

“不疼。”不知为何,韩晃觉得脸发热,他重新加速奔跑,重复一句:“不疼。”眼泪流进伤口,这世间,自始至终,唯有恩公关心他受这种小伤疼不疼。

要是有毒就好了,袁彦叔遗憾无比。

酉初二刻。

五百勇夫到达山谷,按李羔命令包围这里,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密林。

刘清、傅峻负责查验两具罪徒尸体的死因、死前曾与何人有交谈。桓真、卞眈负责收录乡兵证词,司马韬、王恬负责兵卒救治,可惜被韩晃射中者,没有幸存的。

酉正二刻。

祖涣队伍追撵着秦武官的残兵出来密林,黑压压的勇夫将祖涣队伍吓得掉头逃窜。

逃不了了。

黑暗中,祖涣不知被谁杀死,打扫战场时被俘虏指认,才知其是已故的前豫州刺史祖逖之子,淮南郡合肥县令。

俘虏交待,他们的目的是劫走“苏峻”与“江魋”二罪徒,保护苏峻为主,护不住江魋时可杀掉,还有,他们没听祖涣提过“韩晃”这个人,以前祖涣就少言语,只跟钱主事言谈,钱主事死后,祖涣话更少。

戌初。

一只蟋蟀蹦到王葛脚边,她停止打磨石刀,冲蟋蟀比划威胁,假装是自己吓走了它,继续打磨。

三人就在官道边上歇脚,前后均有返乡的匠人考生。人多,胆就壮。

王葛在路上拣了一块木料,石刀磨利后,她不看刀与木,盲削。

铁雷好奇的打量一会儿,问:“还能不用眼看?”

“不雕精细物,无妨。”

天这么黑,一直盯着多费眼啊。王葛习惯晚睡,一闲着就乱想,还不如找事做。她就试着一心二用,一边观察四周、聆听动静,一边摸索着要剔掉的木料位置,下刀,转木,下刀。

基本功就是这样,即便成为匠师,也得尽可能一天不落,重复练习。

这时,有个郎君过来,揖礼询问:“是王匠师吗?”

王葛攥紧石刀,对方有吴郡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