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京之约

杞无忧跑完十圈回到宿舍的时候,乔巍然已经洗完澡了,手里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地发出刺耳的噪音,震得人耳朵疼。

杞无忧走到乔巍然身边,喊了他一声:“乔巍然。”

“啊?”乔巍然把吹风机的风力调小了一档,大声问,“怎么了?”

“我见到徐槐了。”

“什么?”

乔巍然没太听清,正好头发快吹干了,于是直接关掉了吹风机:“你说见到谁了?”

杞无忧顿了下:“Ryan,我刚才在休息室外面见到他了。”

“我去,真的假的?!”乔巍然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他知道杞无忧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乔巍然眼珠转了转,思索片刻说:“这倒也不奇怪,月底他要参加沸雪世界杯嘛。”

虽然参赛名单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大家似乎都默认了Ryan会来参加。

去年,沸雪北京被国际雪联升级为A级官方赛事世界杯赛,还被列入了平昌冬奥会积分赛。当时单板大跳台世界排名第一的加拿大滑手Quinten在这场比赛中夺冠,赛后他在外网的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动态。

他说,很开心来到北京,但遗憾的是,他最大的对手与最好的朋友Ryan由于身体原因没能参赛,两人原本约好了比赛结束一起去吃老北京铜锅涮肉,希望这个约定明年可以实现。

这是他与Ryan的“北京之约”。

而就在几天前,他又更新了一条新动态:2011-2018,又是一年雪季,你也期待在赛场与我相见吗?

配图是一张和Ryan勾肩搭背的合影。应该是许多年前的照片了,黑沉的夜晚,灯光大亮的雪道上,两张略显青涩的脸上俱是神采飞扬的笑。

Ryan在评论里回复: Ooooof course!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北京之约今年看来是要实现了。

不仅如此,乔巍然还告诉杞无忧,Ryan会出现在训练基地也不奇怪,因为他和他们肖教练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赛前的最后几天,他很可能就在这里的单板公园训练。

然而那天之后,杞无忧没有在训练基地再见过徐槐。

乔巍然也觉得奇怪,于是就跑去问肖一洋,问Ryan去哪了。

“你也喜欢Ryan啊?”肖一洋笑着说,“南山雪场人实在太多了,他去太舞训练了。”

南山滑雪场是北京近郊最大的滑雪场,自冬奥申办成功以来,国家不遗余力的推广冰雪运动,号召“三亿人上冰雪”,每逢雪季,这里便人满为患。相比于滑雪,花在排队等缆车的时间甚至更长,雪友们常常无奈地调侃这种“排队半小时,滑雪半分钟”的情况。

而太舞滑雪场则位于河北崇礼,相比于北京人要少上很多,这里有最好的雪上技巧场地,而且作为北京冬奥赛事的举办地之一,崇礼的雪质和配套设施也都非常棒,许多雪上专业队都会在这里训练。

集训a队就有几个人在太舞的雪上技巧场地训练,有时候能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他们发布的训练视频,其中几条偶然捕捉到了徐槐的身影,还会刷到一些雪友在太舞滑雪小镇的各个角落与徐槐偶遇的动态。

“他们竟然每天和Ryan一起训练,还一起吃冰淇淋!啊啊啊可恶我好嫉妒!”乔巍然网上滑动手机屏幕,酸得在床上爬行扭曲,“我也想去崇礼!”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年后,平行大回转集训队会转战长白山,那里的雪道地形更适合练习竞速类项目。不同项目的集训队员会分布在不同的训练场地,他们未来也有可能会去崇礼,不过这个雪季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2018/19赛季的沸雪世界杯在鸟巢举行,赛前两天公布参赛名单,雪迷们不出所料地发现名单上面果然有Ryan的名字。

去年的一整个赛季,少有人在比赛里见到他的身影,大家都对他的此次复出充满期待。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名单公布的当天晚上,Ryan在推上说,这将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他真的要退役了。

这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雪坛哗然,一夜之间,沸雪北京的门票全部售罄,原价三百多的票被炒到了将近一千,很多雪迷们还是一票难求。

乔巍然也没有抢到票,懊恼得捶胸顿足:“之前我还在说Ryan不可能这么早就退役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喜欢一个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赛场上的选手,其实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杞无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可以看直播。”

“……无忧,”乔巍然情绪还是有些低靡,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杞无忧,问道,“你有喜欢的滑手吗?”

“有。”杞无忧回答。

嗯?

而后,乔巍然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喜欢Ryan.”

“你、”乔巍然一愣,“你也喜欢他啊。”

“喜欢他难道不是很正常?”杞无忧歪着头反问。

“啊,是很正常,但是你喜欢他,听到他退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不然呢,”雪迷们口中的那个雪坛传奇人物Ryan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几乎没有实感。杞无忧淡淡道,“他退役是既定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他又补充了句:“虽然我也觉得挺可惜的。”

乔巍然可一点没看出他有可惜的意思。

“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人出票的。”乔巍然又继续低下头看手机,刷了一会儿,再次咆哮,“可是黄牛票好贵啊!我恨黄牛!”

杞无忧以为只能在网上看直播了,没想到转机发生在周五的下午。训练结束后,肖一洋例行给他们开了个小会,总结这一周的训练成果以及训练中所出现的问题。

末了,他合上笔记本,从雪服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票,问有没有人周末想去鸟巢看比赛。

正愁着没票呢,票就自己送上门了。

决赛时间定在在周日晚上。训练基地的一些工作人员会去比赛现场,还有几个教练也被派去负责赛事方面的组织工作,作为冬季运动管理中心的一员,肖一洋也不例外。

集训队难得放两天假,有人选择回家,也有人选择出去玩,最后去现场看比赛的队员也就五六个。

周日下午三点,助教开车带他们去鸟巢。

沿途可以看到车窗外一座座整齐的桥墩,伫立在拆迁之后的废墟上,光秃秃的,上面还没有架梁。那是从张家口到北京的直通高铁,从崇礼到这里,开车过来要三个多小时,而京张高铁完工后,两地之间的路程将缩短为半个小时,届时往返训练比赛都会很方便。

到达场馆时天色已经转暗。

大跳台比赛场地从南到北,几乎横跨整个鸟巢,出发台距离地面的垂直高度有将近五十米,相当于十几层楼的高度,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