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山派离临安学宫五十里, 同在中都广都府地界,是个小门派。

这个小门派却有件广为人知流传甚远的事:

他们门内一名叫惊雷的修士, 曾在元婴期遭遇过丹田被废,而他不知以什么方式修好了丹田,重新练到了金丹期。

不过他停在金丹期也有三十来年了,大约此生不会再进一步。

饶是如此,依旧有不少人登门拜访,想知道他如何重塑了丹田。

毕竟在修真界,丹田受损还有得救, 但丹田碎裂那就是废了,不然也不会有碎人丹田的刑罚,一百万个被废的人里, 能有一个重新爬起来的那都是奇迹。

听说就连上界都有人派人前来询问,但惊雷的恢复方法既没被宣扬出去, 也没谁成了下一个重铸修为的,在短暂的门庭若市后, 大门派的人渐渐都不再来。

只有些散修或者小门户的人还会不甘地前来追寻答案,后来惊雷被问烦了,干脆闭门不出,成了玉山派的家里蹲,外人轻易见不到他。

这些消息, 本来是楚惊澜以前上中界时,从旁人口中听来的闲谈,没想到如今却真派上了用场。

“听上去比找柳梢还靠谱啊。”萧墨用笛子敲着手心, “柳梢虽是中界最好的医修, 但也没成功修复过谁的丹田, 这位惊雷起码是碗实在的鸡汤。”

楚惊澜:“鸡汤?”

萧墨不会又嘴馋了吧?

萧墨:“意思就是, 他是个成功案例,能给许多人希望和鼓舞。”

又是个新的比喻,楚惊澜道:“但他停在金丹已经数十年,尚不知究竟是暂时未能再进步,还是丹田并没有好全,此生只能驻足与此。”

萧墨点头,既然有那么多大门派都先去问过了,且徒劳而返,如果是百分百成功的法子,没道理半点消息都没有。

而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恢复的办法绝对不可能轻松简单。

楚惊澜没有把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他能掌握到的消息,他都要用,如果都不行,那就去找更多情报,如果中界也没有,那么等萧墨修为再高些,他们就去上界。

他不会绝望,也不会放弃。

几个小孩儿已经被赶去休息了,他们也需要点时间消化,聊完正事,萧墨让楚惊澜自己待着,他去找三小孩谈谈心。

楚惊澜颔首。

三个小孩只有五天时间准备,第二日,萧墨和楚惊澜就出门,准备去把玉笛和护身符做了。

两人走在临安城内去炼器铺子的路上,学宫讲道结束后,临安城内也不再摩肩接踵,外来的人退去,城内热闹但不拥挤,一些忙碌多天的店老板也终于有空打个盹,偷得浮生半日闲。

幻剑门的人在学宫门口就坐飞舟走了,戴子晟不需要五天的告别时间,提前去学宫里落脚,而因着楚蛟死前说出自己也参与了谋害戴子晟一事,此番回去,沐简和特使会禀明门主,幻剑门内剩下的两个楚家人肯定会被再查一遍。

幻剑门所在地甚远,不会碰见楚家人后,萧墨和楚惊澜出门就摘了面具。

按理说,如若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大部分人会先注意到他们的相似,露出稀奇神色,但萧墨和楚惊澜则不同——

两人生得实在好看,一个明艳霞姿,一个朗月含霜,气质大相径庭,停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是先被惊艳一把,才会注意到原来他俩五官相像。

衣装和性子确实会对外貌造成很大影响,如果说萧墨的心魔初始面孔跟楚惊澜有七分像,如今被他修饰得只剩两三分了。

萧墨今日穿着一件扶光色罩衫,若朝霞日光,灵动飘逸,楚惊澜素来不注重装扮,但出门没多久,就被兴起的萧墨拉去成衣铺套了件水云蓝袍,楚惊澜从前没试过这种色泽,但也没拒绝。

衣衫对他来说本无所谓,萧墨乐意,那就随他去。

临安朝阳,少年郎玉树临风,身姿行过长街,招来阁楼上两朵飘落的绢花。

有东西飘至眼前,萧墨下意识抬手接了,触到柔软的花瓣,他抬头,阁楼上有窈窕女子正冲他们笑:“小郎君,花予你们二人,可别一人独占哟。”

萧墨手里捏着两朵绢花,也对她们弯弯眉眼:“我让他簪给你们看。”

阁楼上顿时娇笑一片,女子们乐道:“那可等着了!”

说是等着,她们却没出声挽留,而楚惊澜听到萧墨的话,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朝前走得更快了。

萧墨捏着花追上去,戏谑道:“小郎君,跑什么?”

楚惊澜被他一声故意拿调的“小郎君”给叫沉默了。

姑娘们调笑是吴侬软语,萧墨是……很难形容。

但对楚惊澜来说此刻有更要紧的危险,他眼含警告:“我不簪花。”

萧墨抬了抬手里的花:“多好看。”

一朵幽夜昙,白色的花瓣中隐隐透着极浅的蓝,清雅馥郁,是雪中仙;一朵风雨兰,红而缀紫,魅而不俗,是心上朱砂。

分明是看着他俩的样貌而挑出来的花。

萧墨和楚惊澜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点,但并不妨碍萧墨觉得,幽夜昙跟楚惊澜非常搭。

萧墨在楚惊澜防备的眼神中隔空对着他耳边的位置比了比,而后缓缓收回手:“行了,不簪你头上。”

楚惊澜眼中的戒备却还没有退去。

事实证明他的警惕是对的,因为下一刻萧墨手腕一翻,就把花又快又稳地勾在了他腰带上。

楚惊澜身上没有佩玉,腰侧一朵幽夜昙静静舒展,把任何玉石金坠都比了下去。

萧墨收回手,退后两步,把楚惊澜整个打量一番,点评:“好看,雪中仙君。”

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花还是人。

阁楼上赠花的人没能瞧见的模样,萧墨看到了。

楚惊澜低头看了看腰间被得逞的手笔,到底没有取下来,大约只要不簪在头上,还在他忍耐范围内,只是他目光略带探究:“你今日好像格外有兴致。”

有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是昨天三个小孩的信誓旦旦,还是今天要去定做笛子?

可都是早知道的事,不至于愉悦成这样。

萧墨手里捏着那朵剩下的风雨兰,对楚惊澜摇了摇:“别露出怀疑的眼神啊,人生在世,总要多给自己找些乐趣,小事也成,不然活得多累。”

楚惊澜一时间有点想问,那你在意苏白沫,给他找麻烦,也纯粹只是想看他乐子?

但苏白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正事时,楚惊澜并不觉有必要在萧墨面前提起他。

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风雨兰比幽夜昙的体积小,萧墨比了比,干脆用灵力把花别在了肩侧,颜色和衣服正好,像是在衣衫上绣了朵栩栩如生的花。

两人跟散步似的,总算走到了炼器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