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唐特助慌慌张张推开陆舸办公室的门, 没顾得上敲门。
“欸欸。”陆舸手里的笔懒洋洋转了两圈,笑道:“唐柏,是我耳聋了还是你刚刚没敲门?”
唐柏定了定神。
“陆总, 许少爷出事了。”
*
唐柏驱车赶到医院,一路上努力屏蔽陆舸时不时爆发的催促声。
头一次见老板情绪激烈成这样, 他一路没敢细说从电话里听来的经过, 只说是两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掉下去了, 受了伤。
“池秋在哪儿?”
“欸?”唐柏一边停车,一边下意识答:“大少爷, 好像是在923病房。”
“二少爷是在——”
车刚停下, 唐柏话音未落就传来后车门轰然关上的响声。他转过视线, 陆舸已几步绕过车身往医院门口奔去。
不是……他还没说二少爷的病房呢, 出事的是二少爷啊!
他连忙也解了安全带,快速跟上。
唐柏气喘吁跑刚到电梯跟前,电梯还在上头,陆舸没等, 径直钻进步行楼梯。唐柏就只来得及看见陆舸的一片衣角。
站在步行梯和电梯的中间, 唐特助犹豫了。
那可是九楼,他真的真的, 跑不动啊!
923病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季眠下意识望过去。
闯入病房的、正重重喘着气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秦琰神情灰败地站在季眠对面, 原本是在说话的,同样也被陆舸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了。
陆舸目光径直扫向季眠,他的眼睛像是精密的仪器, 一眼瞧准了季眠身上的变化。
右胳膊成了“粽子”, 脖子和手肘有擦伤, 右眼侧的颧骨处贴着药棉,用几条医用胶带固定着,明显能看出在发肿。而且,还瘦了。
陆舸要炸,直接气笑了。
他没敢再多看季眠一眼,上前一把拎住了秦琰的领子,裹藏在衣袖中的手臂,青筋一条条爆起,把人怼在了墙上。
病房里不能大吵大嚷的规矩早被他抛在脑后:“我把人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秦琰没见过陆舸方寸大乱的样子。往常面对陆舸,对方固然再跟自己不对付,也能带着笑脸地喊一句“秦总”。
他登时也懵了:“我……”
季眠也被陆舸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当即过去劝架,没受伤的左手把人的衣袖抓住了。
陆舸没理他,攥着秦琰领口的手愈发用力,几乎要把人箍得喘不来气。
“陆先生,别……”季眠裹成粽子的右手也尽了尽薄力,两三根还能动的手指头揪着陆舸的袖子,“跟秦琰没关系,真的。”
陆舸听了这话,眼珠子动了动。
季眠还以为陆舸被说动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脑里霎时间响起系统的播报音。
【深情值加300(150x2),贡献者陆舸。】
【深情值加400(200x2),贡献者陆舸。】
【深情值加600(300x2),贡献者陆舸。】
接连几条系统播报音地响起,让季眠无措极了。
【深情值——】系统掐掉了深情值增加的提示音。
“陆……”
季眠再次开口时,陆舸撒了手,表情很淡,也有点冷。“嗯,跟他没关系。”
莫名的,季眠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闷。
“手怎么了?”陆舸问他。
“没什么事,扭伤了。”季眠揪着他袖子的几根手指头嫩笋尖似的,没敢松,“知夏伤得严重,医生让他静养,只让留一个陪护,周叔就在他那里忙着了。”
“嗯。脸上呢?”
“磕到头了,伤口不大,就是肿。”
“胳膊上是什么?”
“擦伤,也不严重。我没什么事,我还好。”季眠说完,又补了句:“真的。”
“……怎么伤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季眠其实也没搞明白。他就想下去转转,一出门就看见许知夏在楼梯口被秦琰拽着手腕,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后者便挣开了秦琰的手,顺着后仰的惯性摔下去了。
那么高,季眠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谁让你犯蠢的?】系统忍不住教训他,想让季眠下次别那么莽撞,看见他伸手出去的时候它真被吓了一跳,以为这个世界要就此结束了。
他想让季眠惜命点,最后却只能拐弯抹角地来一句:【你不伸手,许知夏没准还不会伤得那么重呢。】
这倒是……
季眠抿紧唇,也有点后悔。
要是没自己这么个累赘压在许知夏身上,对方后脑勺上的伤口或许还能轻一点。
【要三思而后行……】系统又在季眠的脑海里碎碎念。
“就是……知夏不小心踩空了,我没拉住,就跟着一起掉下去了。”季眠回答陆舸道。
秦琰在一旁,不尴不尬地站着,插不进嘴。
他站了会儿,识趣地走了。
陆舸审犯人似的问完,沉默片刻,才说:“你别急着回去,在医院多观察两天。”
季眠想说,又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皮外伤,只有右手外侧在摔下去时伤到了骨头。医生来检查时,也更关心让他检查身体的其他方面,并未在伤势上提及太多。
住院也没什么必要,白白占了病房,季眠打算等今天过了就去办理手续。
但看着陆舸的脸色,还是应了声“嗯”。
陆舸难得正经一回,却令季眠很不适应,弄不清楚对方此刻在想什么,捉摸不透。
他不知道,陆舸此时也心里揣摩着他的想法。季眠先前对他说“别再过来了”,他非但是过来了,还险些对秦琰动了手。
‘跟他没关系……’陆舸一想到季眠扒拉着自己的胳膊,护着对方的样儿,就忍不住在心里给秦琰一个白眼,酸得不行。
可惜系统将深情值的提示音屏蔽掉了,否则这会儿,季眠指定又要收到好几条吵吵嚷嚷的播报了。
“唐柏说你出事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陆舸忽然说。
这话放在病房里,着实算不上吉利。
唐柏说季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许家的那个楼梯陆舸走过太多次,从前走的时候不觉得那段路有多长,可当他在车子里回忆时,却觉得那条带着艺术弧度的楼梯有千丈深。季眠就像块漂亮的琉璃,稍微不被珍重地拿起来,就有碎掉的可能。
从公司过来的路上,陆舸一直在想这会不会是他见季眠的最后一面,那种无力改变的不确定性让他反胃,直想吐。
季眠听出陆舸声音中的后怕,眼睫一颤,没能吭声。
他以为,把陆舸远远推开于对方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失去过段酌,明白失去爱人的滋味有多不好受,会让人失去斗志、勇气,变得软弱。这些被他丢失掉的东西,因为陆舸才失而复得。
也正因此,他更不愿意陆舸和自己一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