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一场梦
医院给李松茗打电话是因为幽江西路发生了重大连环车祸,召集李松茗赶快去医院参与救治工作。
因为事故里涉及到一辆旅游巴士和一辆幼儿园秋游出行的校车,所以伤患人数众多,还波及了不少其他车辆,而三院是距离幽江西路最近的医院,所以现场的伤患第一时间都是往三院送的。
源源不断的伤患被救护车呼啸着送到三院的急诊室,还赶上周边的菜市场有寻衅滋事打群架受伤来了医院还不消停的,三院的急诊室此时简直是一片乱象。因此,凡是在本市的所有在休假的医护人员这时候全部都被召回了医院参与抢救,李松茗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此时连菜都没有上完,但是李松茗也顾不上吃了,只能满怀歉意地跟岑露说了声抱歉。
岑露知道他的职业,医生这种职业性质决定了很多事情不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很体贴地说道:“医生嘛,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没什么,我们下次有空再见好了,你快去吧,”她还额外提醒道,“不用管结账,岑一飞已经付过钱了。”
因为岑露是开车过来的,离开之前,她还提议送李松茗去医院。但是因为连环车祸,李松茗要回医院的那条路现在基本上堵得水泄不通,还不如坐地铁过去更快。对于岑露的提议,李松茗也只能婉拒了,然后跟岑露匆匆告别,赶去了医院。
李松茗匆忙换好了工作服便急忙赶到了急诊部。急诊部拥挤而混乱,导诊台的护士们被患者和赶来的家属围得水泄不通,门口救护车的铃声也未曾停歇,不断有患者被推进来,旁边还有人在吵吵嚷嚷,似乎要打起来了,保安在尽力地阻拦和劝架。李松茗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无比混乱的情况,在人群中有点不知所措,还是眼尖的卢诗臣看见了他,遥遥地喊了他一声:“松茗!”
卢诗臣正站在病床旁边,旁边的病床上是一个年轻男孩,神色痛苦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十分触目惊心,他的胸前插着一块很大的玻璃,应该是车窗玻璃,随着他困难的呼吸,玻璃在胸腔上起伏着,“玻璃插-进了患者胸腔造成开放性损伤,患者本身患有肺气肿,现在必须立刻做手术,瞳孔已经发散了,”卢诗臣简短地解释着病人的情况,他俯身扒开男孩的瞳孔,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你跟我进手术室。”
李松茗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只能立刻点头,然后跟着卢诗臣匆忙地进了手术室。
和之前那场手术不同,今天的手术李松茗是没有时间去做详尽的准备和了解的,但是却没有——卢诗臣依旧以一种高效且自如的状态掌握着整台手术,而且虽然早之前只跟过卢诗臣一台手术,但是很奇妙李松茗和他很契合,很能够跟上卢诗臣的节奏,完成了这场手术。
这场车祸事故的病患很多,做完了这一台手术之后,李松茗和卢诗臣又继续处理其他的伤患的情况,等这场事故的伤患救治工作稍微告一段落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急诊部的情况稍微缓和下来之后,被临时叫来加班一些医护人员便回去休息了。
卢诗臣没有走,包括那个被玻璃刺入胸膛的年轻男孩的手术,李松茗和卢诗臣今天一起参与了三台情况比较危急的手术,其中有一个因为情况过于危重的病人最后没有抢救过来,另外两个手术后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危险,卢诗臣要留下来观察一下,所以并没有离开。而且由于这场车祸事故里的病患比较多且比较严重的类型之一就是胸腔损伤,所以心外科后期的工作还是比较繁重的,因此李松茗也留了下来。
“今天应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吧?做得不错,”卢诗臣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李松茗的肩膀,笑了笑说,“很累吧?你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吧。”
“也没有很累。”李松茗说道。
他的肩膀上仿佛还清晰地留着卢诗臣的掌心留下的触感,隔着衣服仿佛也能感受到温度。他垂下头,看着卢诗臣已经放回到身侧的手,那骨节分明的、纤瘦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的衣服布料上点击着,方才这双手就是那样敏捷而精准地拿着手术刀在人体的血肉之中穿行,明明是看起来血腥的画面,但是却又仿佛在弹奏某种森冷的乐章,假如方才这双手不是触碰着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布料而是触碰着自己的皮肤,会是怎样的触感……
李松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有些仓促地说道:“还要去看一下ICU的病人吧,等一下再休息……”
“去休息吧,”卢诗臣的语气里有种不容辩驳的意味,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卢诗臣直接将李松茗推了进去,说道,“我去看看ICU的病人就行了。”
卢诗臣态度很坚决的时候有种不容反抗的意味,李松茗便只好到休息室先去睡下,
今天的整个抢救工作里李松茗都保持着高度的专注,放松下来之后很是疲惫,因此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下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李松茗的整个大脑都是松懈的,毫无防备。卢诗臣的身影便没有遇到任何李松茗思绪的阻碍,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梦中。如果是寻常时候,李松茗或许已经条件反射地从梦里醒来了,但是今天或许是太累了,李松茗提不起来任何力气将卢诗臣赶出梦境或者让自己立刻从梦中惊醒,放任卢诗臣的身影在梦中靠近自己。
其实这一次梦里的卢诗臣没有做什么,不像是第一次的梦里那样,有超越界限的肢体动作和亲密接触,卢诗臣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而李松茗也只是这样和卢诗臣一起静静地坐着。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李松茗只能不断地侧过头看卢诗臣一眼,确定他还在自己身边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之后,身边的卢诗臣突然地站了起来,似乎要离开,李松茗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卢诗臣回过头来看他,那张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了笑容,唇角微弯,眼中波光闪烁,他在李松茗的梦中第一次说了话,他叫了李松茗的名字,问道:“松茗,你抓着我做什么呢?”
李松茗说道:“别走。”
“为什么不要我走?”卢诗臣歪了歪头,眼神有些狡黠,仿佛引诱一般,等待着李松茗的答案。
李松茗却说:“我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就放开我吧。”卢诗臣说。
“不要。”李松茗仿佛成了幼儿园里抓着自己的玩具不肯撒手的任性小孩,他说不出答案,也不肯放开卢诗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