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二更)
沈映鱼背脊隐约有些发紧。
因为, 还真教刘夫人一语戳中了。
刘夫人插科打诨将那事掠过去,另外几人也并未注意,便都将注意转去了菊上。
贵夫人除了在府中掌中馈, 其余的雅趣事也通,三两个聚在一团专心赏菊, 偶尔点评几句。
唯一沈映鱼始终心不在焉,将刘夫人的那话听进了心中。
她该怎么将苏忱霁引回正途?
虽然前世她是无意间上过他的榻上, 但那都是他恨自己导致的。
如今误会早已经解除了, 她也是真心将他当做孩子看待, 着实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发生。
而且此事若是传出去, 世人该如何看待他与她?
恐怕就会如刘夫人那般,悄悄在私底下当做可耻的笑话。
甚至前世的事可能还会重现。
越想她的脸越苍白, 艳阳天却冷得牙齿隐约发颤。
就在沈映鱼内心百般煎熬时,金氏忽然道:“姐姐、妹妹们, 不晓得你们见过只在雪山中绽开的雪菊否?”
众位夫人皆摇头。
金氏见状笑道:“前些日子我寻了法子, 本是试着养雪菊,谁知还真的养成了, 今日可赶巧了,那花儿刚好盛得好,不如随我前去瞧瞧。”
“金姐姐是妙人儿, 雪菊这般娇贵的花儿都教你养活好了,难得凑巧赶上, 可不得瞧一瞧。”陈夫人掩唇轻笑。
一旁的刘夫人也跟着附和。
沈映鱼自然也不异议,只想着尽快将劳什子雪菊赏完,好尽快回府。
韵华争斗, 绮丽满堂,楼台水榭延绵。
一行美夫人们领着丫鬟婆子, 边行边交谈,顺着目光掠去,满是对满园的名贵菊的赞赏。
“道而弗牵,强而弗抑,而开弗达……”①
夏树苍翠,盈盈透光,前堂大槐树下正坐着两三个垂髫小儿,上方的青衫夫子语气温和,孜孜不倦地教学。
夫人们行来陡然窥见,忍不住窃窃私语,沈映鱼听见熟悉的声音脚步微滞。
“金姐姐,这便是你请的那位顾夫子啊?”刘夫人执扇掩唇问道。
金氏也未料到今日这夫子在此地教学,往日都是在堂中。
脸上的诧异只有瞬间,很快就释怀了,莫约是今日天气好,所以才出来的罢。
“是哩,本想是领着几位姐妹去瞧雪菊,看来只得下次了。”金氏笑道。
来的都是勋贵夫人,怎么好在她的府上见着这外男。
赏雪菊之事自然就此不了了之。
沈映鱼全程话不多,那些夫人也就最初初时搭腔带她几句,后见她对赏菊并不热衷,也渐渐就歇心思了。
暮落枝头,夫人们趁着兴一一辞去。
沈映鱼也跟着欲要辞去,但金氏却抓住她的手,独独将她挽留下来。
待到那些夫人离去,金氏拉着她道了几句旁的事,又不经意地道:“映娘,你是当真对这顾夫子无意吗?”
金氏对这件事显然是还没有死心。
沈映鱼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见她又频频提起,不由得轻颦起眉。
“夫人,我待顾夫子为至交好友,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心思了。”她垂眸温言道。
都已经这般直白拒绝,金氏也算是真的死心了。
她拍了拍沈映鱼的手道:“其实我也并非是非要做你这媒,只是想你年纪尚轻,日后你家忱哥儿若是高中,恐怕会在盛都做官,若是个四处走动的官,恐怕你一年半载也瞧不见他。”
金氏这话说得不差,沈映鱼耐心听着,心中却想如此最好。
这样时间一久,他说不定就见贯外间年轻女色,现在这不该有的心思也就淡了。
“一人留在府中难免孤寂,不如找个知晓根底的人凑合着过日子。”金氏窥她神情,没有看见反感便继续道。
“这顾夫子算来是苏会元的恩师,又倾心于你,身家干净,品行又好,日后也不会苛刻你,常言道师父,师父,师如父……”
金氏说着顿了顿,觑沈映鱼这张清秀佳人面。
目光顿了顿,复而又含上几分晦涩道:“映娘算来也只与苏会元大上几岁,年轻寡妇和年轻继子的事发生也不少。”
她见沈映鱼倏的抬头,赶紧道:“自然,也并非是乱嚼舌根子,而是觉得苏会元日后去了盛都,若是哪家小姐看中了苏会元,乍一见府中有位,早就没什么关系的年轻寡妇,难免心思七拐八拐。”
金氏淳淳地劝说着:‘映娘啊,流言蜚语可不长眼,所以我这才多次劝你,尽早寻个给苏会元寻个继父。”
听闻晋中巡抚至今还未定下人,极有可能会是新科状元任职。
到时候苏忱霁真的拿下了状元,那很有可能就一跃成了知府顶头上司。
金氏分明就是想撮成这段婚事,好承恩情。
沈映鱼知晓她的对自己这般热情的缘由,本是要推拒,但她后边那句话却点出了,她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事。
是否她嫁人了,才能止下这样的荒唐事?
若当真是这样,其实顾夫子的确不错,而且她之前也起过这方面的心思。
念头一旦起了,就像是初春播种下的凌霄花,遇着春水灌溉,便攀着藤不断往上爬,怎么都止不住。
沈映鱼从知府府中出来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不知是上天提示,还是缘分使然,沈映鱼竟在知府府外碰上了顾少卿。
青衫长褂的青年,头上只挽着素白簪子,立在斑驳的树下,似本就是在等她来,见到她眼眸都是亮的。
“沈姑娘。”顾少卿走上前,主动同她打招呼。
沈映鱼见他满眼柔情,心中一颤,方才在里面的念头再次冒出来,但很快就压制住了。
她清丽的脸上浮起浅笑:“真巧,没有想到在此遇见了夫子。”
顾少卿其实早已经散堂了,但今日在园中无意间瞥见她,散堂后忍不住在此刻意等她。
他垂着头道:“难得碰上姑娘,上次其实我本是想要给你一件东西的,但奈何后面忘记了,一直又寻不到机会给。”
沈映鱼目光微顿,听出他口中隐晦的意思。
就是在告诉她,并非是凑巧,而是刻意在此等她的。
顾少卿从怀中拿出小木盒递过去:“上次大雨本是想给你的,临了却忘记了,后面又难以碰见,是以我才在此等你。”
松竹般挺拔的青年,生得温润如玉又仪表堂堂,讲话间虽带着紧张却依旧徐徐如风。
沈映鱼悄然地打量着他,心中突然想起方才在里面金氏所言。
或许,顾少卿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与他认识多年,知晓他的为人,也没有乱糟的家室,清廉又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