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 他确实还什么都没做。
她却已无力招架。
自落地港岛,在停车场见到他之后,他就一次一次在突破她的防线。
本以为做了心理准备就好了,再又以为避着他防着他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 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
他勾勾手指三言两语哄一哄, 她就又要重蹈覆辙。
早该知道的, 他手段那么多。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的,她还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
楚桐颓然地卸了力,浑身松弛下来, 声音低低, “你就是仗着我拒绝不了你, 是不是?”
“我没有。”
邵易淮一手彻底揉开她的手掌,手指一根一根挤入她指缝,嵌入。
他声线低得几近耳语,“桐桐, 从来都是我拒绝不了你。”
她莽撞地闯入他的世界, 他本以为克制着相处,放手也没那么难,可他从没想到, 她留下的风暴竟长久地在他心内盘旋,难以消弭。
楚桐笑了声,一字一句, 慢慢地, “‘放手’, 放开我,对你来说, 好轻易啊。”
尾音像一声叹息。
如梦呓般,她虚弱地说,“……那么,你放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再无法拥有我的可能性?”
邵易淮呼吸一滞。
这一刻他惊觉,刚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她不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
她斩钉截铁,而后突然再度哭出声,“邵易淮,我的自尊心,我所有的真心,就任凭你这样放手丢掉然后再捡回?”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太不平等吗?”
“你对我,从来都是如此,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我对你百般主动,你接受了我,我有一点要离开的苗头,你就潇洒地放了手。你也根本没想过要对我的未来负任何责任,你为我铺路给我钱为我谋划一切,可你从来都不想着,未来要站在我身边。”
她已然泪流满面。
眼看着她在面前哭成这样,邵易淮第一次真实体会了什么叫心碎。
都是他造成的。
亲手伤害了她,眼睁睁看着她为此而痛哭。
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更痛了。
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是,我拒绝不了你,我无法否认,我一直被你迷了眼惑了心智。”楚桐深吸一口气,从他手里拔出自己的手,擦了擦眼泪,声音里是一股上断头台的坚决和果断,“……但我绝对不甘心,不甘心再度踏入这样的关系中。”
只有她一个人闷头往前冲,身边的男人却永远游刃有余的关系中。
她抬手,推开他的胸膛,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不要再来找我。”
-
宗良志正窝在驾驶座打盹儿,手机突然响了,来显是先生。
他清清嗓子接起来,“先生?”
“送她回去。”
话音落,电话随即被挂断。
宗良志看着屏幕,慢半拍反应过来,先生的声音非常哑,似是已疲倦至极。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敢耽搁,立刻发动车子驶到大厦正门前,刚停稳,就见楚小姐从里面走出来,脸色绷着。
宗良志迅速跳下车,小跑着打开后车门,“小姐,您请上车,我送您回去。”
楚桐像是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什么,说了句谢谢,弯身坐进后座。
红灯间隙,宗良志通过倒车镜看后座。
楚小姐也像是疲惫至极了,脸色苍白,紧闭着眼。
这是吵大架了?
这世界上,最知道他们分开之后邵易淮是什么样子的人,就只有宗良志了。
他兀自揣摩着,以先生的性格,难道是没有讲?没有讲他看到婚纱受了刺激一头栽过去,醒来又喝了那么酒,差点生生把自己命都给弄丢了?
可说到底,他宗良志也只是个局外人,无法多说什么。
平稳地将车子开到旭和道,又特意下车将楚桐送到楼下大厅入口处,宗良志嘱咐一句,“小姐,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楚桐又对他道了声谢谢,头也没回地扫脸开锁,进入大楼。
宗良志又开着车穿过中环,回到大厦。
顶层餐厅空无一人。
他站在门口左右看,连个侍者也瞧不见,正踟蹰着,正巧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他忙拉住,“邵先生呢?”
侍者没出声,抬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
宗良志看了眼托盘,“这是给邵先生送的?”侍者点点头,宗良志接过来,“我去送吧。”
绕过吧台,绕过大厅,最终在另一头落地窗前的休憩区看到了先生的影子。
许是休憩区没亮灯的缘故,整个空间如一张昏暗的低像素的照片——
看起来,先生整个人已颓到了极点。
面朝着窗外的沙发里,他浑身脱力般深深陷入其中,后脑勺枕着沙发脊背,马甲之下劲腰塌着,肘落在扶手上,指间夹烟,手指松弛地垂着。
自然敞开的双膝,瘦削的膝盖骨从西裤上印出形状。
他周身凝着一股滞重的压迫感。
宗良志不由地放低了声音,“……先生?您要的酒,我给您送来了。”
听出了他的声音,邵易淮没睁眼,只问,“把她送回去了?”
嗓子哑得不像话。
“是的。”
“……她怎么样?”
宗良志犹豫了一下,如实说,“楚小姐脸色不太好。”
邵易淮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匀出,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来。
宗良志会意地递了杯酒过去。
他接过,送到唇边,喉结不断咽动,一饮而尽。
宗良志又把空杯接回来,觑着他脸色,揣摩他是不是再要一杯。
只见先生略抬了抬眸,望向窗外。
眸底沉静而深邃,似是在望着爱人。
这夜景,曾是她兴致勃勃说想看的。
那是在福记的包厢里。
他还记得她说:港岛我还没去过呢。
鬼马精灵,还刻意肃了脸色说“对不起,小你十岁但我要说教一下”。
就是那时,看着窗外雪光映着的她的脸,他发觉,只是抱她在腿上,心里就被熨帖、被填满,觉得满足。
他因为爱她,而产生了被她陪伴的需要。
他确实该死。
当初放手的时候就没细细想过,以后再无法拥她入怀的可能性?
宗良志默默无言站在一旁,陪了他许久。
眼见天色愈来愈晚,最后,不得不出声提醒,“……先生,今晚您还有个约,要回老宅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