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绝不允许
太常当真是不留一点口德,可也并非冲着拒绝看诊而去,以此来说,他的身体大概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这种不为做事,仿佛只是为了杠人而怼的行为,当真是让韩盈无法理解。
不过,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太常抓着她和御史大夫的脸面踩,完全是冲着结仇去的,这么作死的行为,不可能没点深层次的原因,直接利益冲突没有,间接利益……等等,原来是这么回事。
太常他身有侯爵,祖上可是能追汉高祖时候的!
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三个人身份的韩盈,总算是反应过来,怪不得太常会冲着御史大夫发难,对她也能怼则怼,怎么都不顺眼呢,祖上有功的元老,能看她和张欧这种后提拔上来的新起之秀顺眼就怪了,泥腿子怎配于我等显贵为伍?
这么说的话,利益冲突也找到了,中央的职位就那么点,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们这些身份不够格的想上来,肯定得有人腾出来位置,那谁被腾掉就是显而易见了,就算是为了守住自家的阵地,太常也会孜孜不倦的对她、乃至张欧等人进行发难。
理到此处,太常看似疯癫的行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而若是过往,韩盈也只能想到这里,可在如今,她下意识多问了自己一句。
既然是利益之争,那他是怎么做这么久的职位,还没被张欧这样的后起之秀或者皇帝摁死/换掉?
此问一出,韩盈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脑海中想起来她曾经最为讨厌,但有段时间还必须得用的一种人。
间谍,更通俗的说法是,给她打小报告的。
没办法,有些过来投靠的人实力太过强劲,心思主意也多,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信任,只能边用边防,那安插几个自己人时刻看着点情况便是最好的办法,而这,放哪里都通用。
汉武帝终究是个皇帝,而世间的皇帝,基本上不可能对臣子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太常不好说是不是汉武帝的‘自己人’,但身份让他能很好的完成内斗和打小报告的任务,谁知他这么发疯,就是察觉到自己对于皇帝的作用了呢?
韩盈并不能确定这点,但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兼顾了这样的功能属性席太常,被替换掉的难度无异要上升数个等级,也就是说,接下来她要数以年记的和这个傻叉相处,不得不和他持续内斗还得接受皇帝的和稀泥——
这工作真够难做的。
知晓结局,韩盈再看太常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暴躁感,不过既然谁都搞不死谁,那心里的郁气总要发一下,她少有的讥笑起来:
“耕地不过农人所责,何必举行籍田之礼?盖因农为国之根本,这及时发现异恙,往小了说,是我关心同袍,以增臣间和睦,往大了说,是减少我等重臣因有恙对天下万民生息的影响,皆为利国利民之举,倒是太常你——”
韩盈冷哼一声:“这般冷嘲热讽,气量何必称己为丈夫?”
无论什么时候,说一个男人不是男人都是极大的嘲讽,韩盈话音刚落,太常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眼见战火即将升级,看热闹的众卿赶紧上前阻拦。
“玩笑,玩笑,韩尚院这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席太常莫要生气啊!”
“都是同袍,都是同袍啊席太常!”
对被讽的席太常来说,他刚才当真是架在了火上烤,无论是动嘴还是动手,都显得他极为丢人,尤其是他还不一定能赢,此刻有别的同袍拦着,也算是给了他台阶下,故此,席太常意思意思的冷哼一声,连‘男人不跟女人计较’这种挽尊的话都没说,就收回了自己的愤怒,不再和韩盈对线。
只是今天说到这份上,总不能光丢脸,必须还得有点收获才行。
抱着不能吃亏的心态,席太常又将目光转移回了御史大夫身上:
“无论如何,那侍御史隐瞒实情,逼民认罪之事做不得假,此等渎职之人,你不加严惩,难道还要袒护不成?”
总算是甩脱太常这个狗皮膏药的韩盈刚松一口气,此刻又被他说的心吊了起来。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他说的谁,但韩盈这两天一直在吃瓜,怎么不知道这说的就是顾侍御史那桩私通案?这些天她一直想的是‘治家不严’,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运气好自罚三杯,也就是扣点俸禄了事,运气不好,那直接丢官挨板子也不是没可能,已经够重的了,可姜还是老的辣,治家不严哪有逼民认罪厉害,这直接是权力犯罪,比家事的严重性可大得多,没有丁点回旋的余地!
只是,这依旧不是太常的真正目的。
他一个太常,又不是延尉负责管官员犯罪,职责上说的过去,一个外人这么反复要求张欧处理自己手下犯错的人,其行为是很越代俎庖,惹人不悦的,可越是这样,越将张欧架在火上。
毕竟手下人犯错上司发现处理,和外人拿着手下犯错的证据逼着上司,那处理完全是两回事,前者是立自己的威,后者是打自己的脸,让手下和外人看到他有多么弱,可若是不处理,好嘛,那袒护的帽子肯定别想跑,完全是进退两难了!
据她所知,张欧这个御史大夫坐的实在是有些不顺心……
这太常可真是黑啊!
带入张欧此刻情况的韩盈隐约觉着背后有些发寒,不敢小瞧对方,而此刻被架在火上烤的张欧心情也真的是想炸,脑子里想把顾侍御史这个给自己惹祸的属下弄死,面上还得维护他道:
“席太常这脸变得倒是快,刚才不是还说与京兆伊府有什么勾连么?怎么此刻又成了逼民认罪?这道听途说就当真的毛病是真得治啊!”
“谁说这两者不能同在?”
对这样的质疑,太常反驳的极为轻松:
“若不是他以势胁逼京兆尹府吏,怎会出现一日定死案,囚犯自杀不予审理,反将尸囚丢弃之举?若非有学子不受他胁迫,执意查明真相,他直接就要将此事瞒过去了!”
张欧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破事他隐约听过两耳朵,只是没多在意,即便是现在想,侍御史的手也不可能伸的那么长,顶多此事被府吏行了方便,可这么做从程序上来说就是徇私枉法,和勾结差不多了,压根没办法拿来和太常争执。
掉入大坑,进退不得的张欧权衡利弊,只能选择处置,但他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依旧强硬的说道:
“即便是真有罪,也应由京兆尹府呈上,亦或者延尉署转至丞相之处审后判罚,如今未曾上奏,那便是此事另有隐情,如何听你在这儿胡编乱造!”
真上奏了,那我还提这事儿做什么。
席太常嗤笑,大家都是官场中人,装什么啊,京兆尹府只恨不得此事赶紧过去,怎么会没事找事将它上奏?奏给陛下看自己错的有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