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往和试探

玄关处,曲砚被堵住去路。

拦住他的是个男孩,面庞白皙青涩,穿着精致的白色西装,像个被宠爱长大的王子。

曲砚轻轻皱眉,避让开一步,男孩率先开口说话:“今晚是我的生日宴会,哥可以早点回来吗?”

曲砚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回答说:“晚上约了钢琴老师上课。”

顿了顿,看着男孩瞬间落寞下去的眸子,他又补充:“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带给你。”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扯住曲砚的手腕晃了晃,语气亲昵:“校门口那家店的蛋糕吧,要抹茶味的。”

来自旁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落到皮肤上,曲砚一向不喜,他强忍着没有躲开,点头应下:“可以。”

男孩松了手,眉梢挂上喜悦。

曲砚的目光转向一旁,这才看见男孩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个子很高,冷着脸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

一眼扫过,曲砚便看出他的紧张和窘迫。

紧张是因为他身侧不由自主攥紧的拳头和绷紧的下颚,窘迫则是他身上那套明显过大的黑色西装。

发胶喷的也有点多,发型没有抓好,不过还好,他用脸撑住了。

曲砚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身后的男孩还在讲话,话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去我房间待一会吧燕灼,我现在好累……”

高二上学期时,曲砚忙于物理竞赛,每晚要多上一节辅导课,因而成了最后一批离校的学生。

上课的教室在二楼,恰好那段日子学校装修,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封死了一侧楼梯,学生们必须穿过一楼长长的通道才能离开。

本来只是麻烦了一些,但后来有一天突然停电,走进通道便成了一件考验勇气的事情,而曲砚恰好就是那个最怕黑的。

黑暗中也许正有野兽潜伏,手机带来的光亮并不能缓解什么,寂静的教学楼内似有回声,曲砚心跳加速,几秒后猛地跑起来,转过一个弯,通道近在眼前,一束强光迎面而来。

曲砚不适地闭上眼睛,“谁?”

光束移开,然后是脚步声,哒哒轻响几下后停在曲砚前方,“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

曲砚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有些面熟的脸,这次没抹发胶喷,头发很柔顺的垂着,看起来比之前顺眼许多。

手电筒的光打在墙壁上,整个通道也跟着亮堂起来,曲砚不确定地问:“你是……燕灼?”

“你记得我?”瘦高的少年不可置信,目光像是浸了手电筒的光,“是我,我是燕灼,燕子的燕,灼是目光灼灼的灼。”

曲砚一瞬间觉得他的名字起得极好,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确实给人一种灼烧之感。

两人并肩走在通道,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曲砚想起什么地问:“对了,你说你回来找东西,找到了吗?”

燕灼似乎舌头打了一个哆嗦,含糊地说:“找到了。”

他这样说,曲砚莫名地来了兴趣,追问说:“找什么东西?”

“找、没什么,不是重要的东西……”声音更含糊了。

临近通道出口,燕灼关掉手电筒,发丝在空中跳跃了一下,他朝曲砚挥了挥手,“东西已经找到,我先走了。”

日光穿过窗帘的缝隙,不偏不倚地晃在枕头上,窗外日头大盛,蓝天白云,一切安详又宁静,就像那些怪物从未出现的日子一样。

曲砚指尖微动,梦中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刚想撑着床起身,还未等动作,门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曲砚,你醒了吗?”

是燕灼。

他掀开被子,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醒了,我马上出去……等一下,你能进来吗?”

他在转瞬之间改变主意,门外之人应该也没料到,过了几秒后才推开门。

燕灼脸上不见倦色,看着床上的曲砚说:“早饭吃自热粥可以吗?”

“可以啊。”曲砚伸了个懒腰,“早饭等下再吃,现在你能帮我个忙吗?”

燕灼朝他走近一步,“怎么了?”

曲砚举起受伤的手,上面的纱布歪歪扭扭,“昨天不小心沾了水,好像肿了起来,我自己穿衣服可能不太容易,你来帮我吧。”

燕灼停住了脚步。

曲砚没发现似的继续说:“很简单的,不会耽误你太久。”

“曲砚,我……”

“衣服在柜子里。”曲砚打断他的话,歪头笑了笑,“怎么说这伤也是你咬出来的,你不会拒绝吧?”

这句话让燕灼再无退路,他打开衣柜,在曲砚的指挥下拿出一套衣服。

曲砚稍稍展开手臂,“解扣子吧。”

纯黑色的扣子被轻轻颤抖的指尖剥落,光裸的胸膛挣脱桎梏,如愿以偿地触碰到微凉的空气,曲砚垂眸看着燕灼的发旋,似乎感觉不到他加重的呼吸似的,语气依旧随意:“我昨天做梦,好像梦到了高中的时候。”

解开所有扣子像是过了半个世纪,拆礼物般,燕灼抖落包装,于是眼前便多了一具青年孱弱苍白的身体。

白色的,粉红色的,温热的。

他慌乱地低下头,却发现无论自己看向何处,其实都是在欲盖弥彰。

再次弯腰,重复刚才的动作,不过这次是系扣子,燕灼放轻呼吸,在见识了礼物的美丽之后,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将它藏起来,藏在衣服里头,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看见。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停电,我们在通道口撞见,你说你回来找东西,我问你找什么,你却支支吾吾地不说……”

扣子系到倒数第二颗,燕灼看见曲砚朝他凑近,声音低沉地说:“我觉得你是故意的,故意在那里等我,其实什么东西都没丢,是不是?”

喉结上下滚动,燕灼手心生了汗,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不是……我真的丢了东西。”

曲砚定定盯着他,忽地向后仰去,整个人再度跌回被子里,“谢谢你帮忙,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了。”

燕灼弓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床上,两颊可疑的红晕还未消散,他讷讷应着:“好。”

阳光下的狼尾巴一动不动,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