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允许你不听话

窗外寒风料峭,窗内温暖干燥,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仅被一块玻璃分割。

床上的曲砚翻了个身,半边脸颊压进枕头里,被燕灼带回来后,他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睡觉。

燕灼偶尔要带人出任务,每当这时候房门一锁,曲砚唯一的消遣就只剩下发呆了。

他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缩进被子里。

“笃笃——”

有什么东西敲了两下玻璃窗,曲砚偏头,对上了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是只麻雀,巴掌大小,它瞧见曲砚看见了自己,又急不可耐地扑棱了两下翅膀,尖嘴继续啄向玻璃窗。

末世后所有生物的数量都在大幅度减少,鸟类也不例外,能看见一只麻雀实属稀奇。

曲砚撑着床边坐到轮椅上,然后移动到窗边,刚一打开窗户,外面的麻雀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

它不怕人,在牡丹吊兰上跳了两下后蹦到曲砚腿上,嘴里发出叽喳声。

曲砚注意到它的爪子上绑着一只小指粗细的木筒,略一思索就解了下来。

木筒里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曲砚将其展开,密密匝匝的字瞬间跃于眼底:

“曲哥,是不是那个什么双城基地的燕灼把你绑走了?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一肚子坏心眼!曲哥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过去接你……”

是成然传来的信,曲砚慢一步地反应过来,成然的异能是和动物沟通。

整张纸都被写满了,曲砚想要回信只能写在背面,他四处看了看,学习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笔筒,刚从笔筒里抽出一根自动铅笔,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阿砚在找什么?”

燕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曲砚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动物具有天生的敏锐性,曲砚还没有说话,趴在他膝盖上的麻雀突然大叫起来,张开翅膀朝燕灼飞过去。

力量过于悬殊,没碰到人就被捉住了,大掌拢着丁点大的麻雀,好像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把它掐死。

手里的纸条也被抽走,燕灼端详着,然后轻笑了一声,“我不是好人?”

“我一肚子坏心眼?”

他在笑着,眼底却没半点愉悦,曲砚竟然有点紧张,这种罕见的情绪是因燕灼产生的,他感到十分荒诞,“我可以解释……”

“我确实不是好人,他说得对。”燕灼打断他的话,将纸条撕碎,然后低头对手里的麻雀说,“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少管闲事。”

他说完,他不管麻雀能不能听懂,抬手把它从窗户扔了出去。

纸屑洒在地上,有两片掉在曲砚的拖鞋上,他沉默两秒,问:“你生气了吗?”

燕灼回来得急切,身上还穿着出任务时的那套衣服,他怕脏了曲砚,只克制地在他脸颊上碰了碰,“阿砚刚才准备回他什么?让他来接你?”

曲砚摇了摇头,“我没想走。”

“嗯,那我也没生气。”

他心情好像突然变好,洗完澡后又来蹭曲砚,湿漉漉的水汽沾了曲砚一身,“阿砚,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曲砚直觉这个礼物不会是什么正常礼物,可燕灼根本不给他拒收的机会,兴致大发地给他穿上厚外衣,保证说:“阿砚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礼物还要出去看,曲砚实在想不明白,他成功被裹成了一个球,时隔多日终于重见天日。

街上有一些小贩在兜售零散用品,伴随着吆喝声和砍价声,虽然是冬日,但还是显出几分热闹。

越山基地里从没出现过这种景象,光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两个基地的差别,以曲砚眼前的一切来看,双城要比越山自由许多。

所以虽然规模差不多,但双城在几个基地中最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今天风很大,曲砚坐着轮椅本就惹眼,更别提燕灼时不时会抬手为他整理脖子上的围巾,动作十分亲昵,很多认识燕灼的人和他打完招呼,都会或多或少地朝曲砚看上几眼。

曲砚对这些或八卦或疑惑的视线视若无睹,他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燕灼是故意的,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燕灼推着他经过长街,又拐进无人的小巷,最终抵达一栋装修精致的公寓前。

他对这里很熟悉,转开门前的第三块砖头,从下面拿出一把钥匙,转身和曲砚解释说:“带在身上很麻烦。”

公寓里久不住人,几乎和外面一样冷,曲砚连手上都被燕灼戴上了手套,此时不仅没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

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燕灼的声音暗含雀跃:“到了,阿砚猜猜是什么?”

他眼里有光在闪动,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曲砚又生沉默,稍显狼狈地错开他的目光。

房门被轻轻打开,沉积已久的浮尘飘在半空中,曲砚的眼睛因讶异而微微睁大,错愕出声:“这是……钢琴?”

一架黑色的钢琴立在房间的正中央,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摆设,日光散落,唯有静谧。

曲砚的心脏被无形的手微微拨动,以无人所知的声音颤动起来。

燕灼拂去琴盖上的灰尘,神情真挚,“阿砚可以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他弯腰等待曲砚的回答,又补充说:“只为了我。”

他记得有关曲砚的一切,也包括他随口给出的一句承诺。

颤动的心脏在几分钟后恢复平静,曲砚终于给出回答:“好啊。”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坐到钢琴前面,指尖碰触到黑白琴键的那一刻,灵魂似乎发出震荡。

轻轻摁下,低沉的琴音瞬间散至房间的每一处,曲砚放下手,“音准不对,需要调音。”

燕灼眸子茫然两秒,懊恼地说:“我不懂这个。”

曲砚又试了几个音,“没关系,但可能不会好听,希望你不要嫌弃。”

冬日应该配《初雪》,这是他初学钢琴时最常练习的,所以即便过去多年仍能将曲谱记得清清楚楚。

音准是个大问题,曲砚记得曲谱,手指的动作却生熟许多,无论依谁来听,应该都不会觉得好听。

可燕灼站在一步之遥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仿佛聆听的是天籁之音。

曲砚突兀地想起两年前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燕灼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他。

心脏开始不听话地悸动。

琴音骤然停了下去,曲砚颓丧地说:“我弹不好,燕灼。”

哪里不好?燕灼反驳的话没有说出口,又听见曲砚说:“我很难过,所以可能需要你安慰我一下。”

“怎么安慰?”嗓音似乎吸进了灰尘,变得干而涩。

曲砚作出思索状,“亲我一下,或者做一次爱?”

他很快被抱住,身体悬空,再次坐下的时候,钢琴发出激鸣,他被放到了钢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