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6页)

裴明淮一怔,广平王忙道:“长姊呢?她怎么不见?”

“是啊,姊姊呢?”阳平王问道,“陛下,咱们家宴,姊姊怎么不来?”

文帝微笑道:“今儿个正好有高句丽的使臣来,她正见着。她如今搬到寿安宫住了,你们待会去见她便是。”

裴明淮其实对清都长公主住到寿安宫一事心里总归不自在,只是文帝向来对体统不体统规矩不规矩不当回事,也不好多话。清都长公主更是,若跟她多说两句,便是:“现在这规矩还真是多了,恼人得很。想先帝那时候……”裴明淮只得闭嘴。这时见诸王竟也全不见异色,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一般,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大代一族实在是脱不了马上游牧的习气,再怎么尊道崇佛,习儒家义理,骨子里要变还是难得很。

乐陵王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倒不是像汝阴王那样不好意思说话,却是因为他终究小了一辈。上一位乐陵王早殇无后,文帝便让汝阴王的次子袭了爵位,赐名思誉,镇守虎牢。所以在这五王里面,思誉是最小的一个,比裴明淮还小着点儿,也是裴明淮唯一没见过的。这时裴明淮多打量了他几眼,大代皇族中人个个都十分高大,这思誉也不例外,脸色晒得黝黑,浓眉大眼,仪容甚是英伟。

文帝微笑道:“思誉还是初次进京吧?”

乐陵王一惊,忙道:“是,陛下,我是第一回 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坐在父亲和几位叔伯中间,实在是……实在是觉得奇怪得很。你们都是兄弟,就我一个……我一个是小辈。”

众王都大笑,文帝也笑,指了一指裴明淮道:“无妨,他跟你一辈。”

乐陵王咧开嘴笑了笑,道:“我一会也去拜见清都姑姑。”又朝裴明淮所佩的赤霄看了一眼,道,“淮州王,你那剑可真好。”

裴明淮笑道:“还不是皇上赏的。”

文帝淡淡一笑,道:“你们既然同辈,叫名字便是。”又问道,“你们几个去见京兆王了么?”

“还没,自然是先来赴陛下的宴。”阳平王笑道,“吃完了再去。京兆王他老人家吃得那一个……那一个……修身养性!我怕我吃不饱!”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文帝笑道:“他老人家最是看重长生之道,自然吃也吃得清淡了。”

裴明淮一直拿不准文帝究竟召五王进京何意,心中颇为惴惴,也不知是谁要遭殃。但看这席上光景,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人人都态度自然得很。心里正在忖度,忽见中常侍赵海进来了,对文帝道:“陛下,太子殿下和乐良王到了。”

“他两个怎么一起来了?”阳平王奇道。文帝道:“让他们快进来吧,这也太晚了些,这宴都要完了。”

广平王望着赵海背影,道:“陛下,林常侍故去多年,我看陛下身边也没个能替陛下多操心的人。赵海年纪也大了,还在宫里侍候。”

文帝叹了口气,道:“朕那年封了林常侍定州刺史,他回去没一年就过世啦。定州刺史现今是他侄子,倒是不错。”

阳平王笑道:“皇兄,听说林常侍的兄长有个女儿,德容兼备,皇兄要不要选进宫来?”

“你倒说到朕头上了。”文帝笑骂道,“若是你自己看上了,你去讨,还敢不给么?还是要朕去说话?”

“不是,不是,皇兄误会了。”阳平王忙道,“臣弟真不是那意思。我是听说,长姊想在高句丽给皇兄迎个妃嫔回来,反正都是选,不如再选个……”

裴明淮问道:“陛下,真有此事?”又笑道,“这倒是好事,若真成了,我替陛下迎去,我还不曾到过那边,还正想去看看风土人情呢。”

文帝笑道:“你们一个个的反倒消遣起朕来了!我倒是见过林常侍的那个侄女儿,还真是容貌出众,知书达礼。要不,淮儿,朕赐给你?”

裴明淮哪里想到他们说来说去,却说到自己头上,一怔道:“陛下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压根就不认识她。”

广平王笑道:“明淮也不小了,怎么,跟宜都王女儿结亲的事,还没说成?”看了阳平王一眼,道,“兄弟,你也别乱作媒。庆云的事从小就说起了,哪能到最后让别人给半路抢了呢?”

阳平王笑道:“我哪里乱作媒了?若碍了庆云公主的事,宜都王他老人家还不把我给砍了!不过,林家那女儿,当个妾室总成吧。”

裴明淮尴尬难当,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起身一礼道:“我先告退,各位舅舅就陪陛下多聊一会吧。”

“这孩子,脸皮这么薄!”阳平王哈哈大笑,拍着案几道,“都是沈信那一套教的!我告诉你,我们族里啊,以前在草原上,那是看上了那个姑娘就抢回家去,没那么多三媒六聘的,喜欢就是喜欢了!”

裴明淮差点没被这几个郡王给窘死,文帝但笑不语,半日方道:“行啦,你们别说了。朕那诏书早下了多时了,你们也全当耳边风。”

“没没没,皇兄,没这回事。”阳平王忙道,“臣弟都是一字字记得的,嗯,今制皇族肺腑王公侯伯及士庶之家,不得与百工伎巧卑姓为婚,犯者加罪!……尘秽清化,亏损人伦!”

文帝道:“背得倒挺熟的。可我看你们一个个的,也没遵过这旨啊。乐良王娶的王妃,朕连是谁都没弄清楚,这么瞒着朕,不会是隶户吧?”

“哎,皇兄,别说您了,我们都没见过。”阳平王笑道,“听说跟他王妃连孩子都有了,哎,皇兄,您也就别管他了。自己家的事,只要别张扬,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帝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就见着太子与乐良王一同进来了。乐良王脸色铁青,快步走到他座前,跪了下去,叫道:“皇兄,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啊!”说罢就放声大哭起来,只哭得众人都莫名其妙。

广平王道:“兄弟,你这是怎么啦?在陛下面前,哭什么哭?”

太子在旁道:“父皇,乐良王叔的……母妃……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在武州山的尼寺……过世了。”

裴明淮一惊,道:“乐良王的母妃?斛律昭仪?她还在世?”

“本来是在世的,现在不在了!”乐良王流泪道,两眼通红,“皇兄,皇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母亲早出了家,也没招谁惹谁的,怎么就会被人害了?皇兄,你一定要替我作主,不管是谁害她的,我都要把那个人杀了,碎尸万段!”

裴明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思潮起伏,实不知说什么好。见文帝仍不开口,实在忍不住了,问道:“陛下,为何斛律昭仪要出家?为什么不留在宫里好生侍奉着她?景穆皇帝……他别的嫔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