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微笑瓦斯 19(第2/4页)

——不仅被解救,还有数人走到了连接一楼的楼梯口,默默看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幕。

只见楼梯口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女人。

她形容枯槁,亚麻色的头发黯淡无光,碧色的眼睛却依然美丽,这是莱安娜,她还活着。

黑章士兵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危险解除,她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格洛德……”

格洛德坚定的目光刹那动摇,眼睛里也含满了泪光,他却没立刻动作,而是看向了郁飞尘。

郁飞尘读懂了他的意思,格洛德是在问,他现在能不能离开阀门了。

他对格洛德点了点头。

格洛德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爬下毒罐。莱安娜则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扶着楼梯下去,他们在楼梯末端相聚。

格洛德死死抱住了莱安娜,声音嘶哑颤抖,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什么说“对不起”,郁飞尘并不确切地知道。或许是因为没保护好莱安娜,让她被带到了医生的实验室,又或许是刚刚威胁医生和士兵们的时候,一旦拧开阀门,不仅他自己会死,莱安娜的生命也保不住了。

莱安娜边哭边笑,她捧住格洛德的脸,说:“我都看到了。”

只听她轻声道:“你是英雄,格洛德。”

这对爱人继续拥抱在一起,郁飞尘的背后也传来几声感动的抽泣声,紧接着,所有人又都用感激中带着敬慕的目光看向了郁飞尘。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莱安娜抹了抹眼泪,道。

郁飞尘看着她和格洛德。

在先前,那个营房通往的某一个未来里,医生剖开了莱安娜的腹部,取出了她未成形的孩子,莱安娜则被折磨致死。痛苦的格洛德因为妻子的死万念俱灰,又见到了黑章军批量毒死科罗沙人,然后在焚尸炉里焚烧殆尽的情形,彻底绝望,而后崩溃。他打开了微笑瓦斯的总阀门,毒瓦斯在整个收容所蔓延,终结了他自己、试验品们、还有所有同胞的痛苦,也让橡谷收容所的所有施暴者偿了命。

这固然是一个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但毕竟有些残酷。

而现在,他们改变了这一切。

但现在不是煽情和感激的时候。

“往南走,”郁飞尘道,“快。”

格洛德猛然惊醒,搀着妻子往门外走去。其它人匆匆跟上。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试剂瓶被打碎的声音,随即是一声尖叫:“着火了!”

郁飞尘双眉微蹙,快速上楼。刚刚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搜储藏室。这时,只见另一个白大褂医生匆匆从储藏室的方向出来,身后是已经烧起来的火苗。

这人知道黑章军大势已去,打算销毁证据!

郁飞尘,手起枪落,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个医生。随即冲到已经被点燃的试剂柜和资料柜前。

资料柜,和资料柜前的几个大办公桌里,放着一些至关重要的研究资料。其中就包括微笑瓦斯的制取过程和分子式,甚至还有他们用瓦斯残害俘虏的具体过程和每次的人数记录!

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证据,一旦拿到,作用巨大。

如果郁飞尘对它们一无所知,那面对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资料柜,他一定一筹莫展。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在前几次夜里的探查里,他已经把这些资料翻了一遍,并且牢牢记下了关键资料的位置,为的就是在将来节约时间。

此时火已经烧了起来,那医生一定加了什么助燃的东西,木质书柜劈啪作响,热浪扑面而来。郁飞尘丝毫没躲避,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一件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抡起衣领,让厚重的大衣掀起气流向前扇去!火焰刹那间退了一步,他冲进去,一面用大衣挡火,一面翻开柜子,迅速从里面抽出资料。

火舌舔舐着大衣,没过半分钟,皮质的大衣便被烧穿,也开始燃烧了。

不过这时郁飞尘已经完成了资料柜的搜查,哗啦一声打开办公桌的左边抽屉,看也没看,将厚厚一沓资料抱在怀里,跃上办公桌。

他把烧着的大衣丢回火海,抱着资料跳下桌子。

背后,资料架吱嘎作响,然后在下一刻彻底被烧穿,轰然倒塌。

滚滚火焰和浓烟里,郁飞尘穿过重重解剖台,回到楼梯口——科罗沙人们还在等着他,甚至有几个想上前来帮忙。

“走!”他低声道。

烟气和热浪轰然席卷,他们一起冲出了小楼。

小楼外暂时安全,郁飞尘把资料中不算太重要的一些分给他们,来减轻自己的重量。那个侏儒把士兵交上来的冲锋枪抱给他,郁飞尘只留了三把给人们防身,这些病残人士大多数拿不起枪,给了也是徒增重量。接着,他挨个拆掉了剩下的枪最关键的部件,把它们报废了。

随后,郁飞尘把他们送到了南门。北风呼啸,夜色下,群山寒意深沉,但没人害怕它。

“往橡山走,他们还没走远,雪上有脚印,”郁飞尘简单交代道,“如果实在追不上,也一直往南。”

为首的格洛德点了点头,说:“你呢?”

“我去军营再拿点东西,军事地图之类。”郁飞尘说:“萨沙见。”

格洛德重重点了点头,紧握着莱安娜的手腕,带着残疾人们也踏上了那条逃离的道路。

大雪还在下着,遮住了满地的鲜血。已经逃走的科罗沙人还算聪明,把地上残留的武器都捡走了。

身边传来响动,门口竟然还有个幸存的士兵,他面容非常年轻,嘴唇被吓得苍白,喃喃念着壮胆的词句,端着枪勉强站起来,把枪口指向了逃走的人群。

而莱安娜听到声响,猛然回头。

因为这个动作,她亚麻色的长发在大雪中扬起,碧色的眼睛清澈透亮得惊人。她和那名黑章士兵对上了目光。

这时,她的右手还紧紧保护着微微凸起的腹部。

女人——孕妇,还有里面那脆弱的新生命,这是世上最柔弱,也该受到保护的人。

此刻却在凛凛寒风和满地尸体间仓皇奔逃。

士兵握枪的手,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透过纷扬的大雪,郁飞尘看见了这一幕。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黑章士兵生疏至极的拿枪姿势。

战争年代,很多新兵都是临时被征召入伍的平民。或许,就在一两个月前,他还是个生活在寻常家庭的普通人。而在一两个月前,莱安娜也是个衣食无忧、生活体面的妻子。他们如果在那时候碰面,或许这男孩还要尊敬女士,礼让孕妇,礼貌微笑着给她让道。

但战争和信仰在短暂的时间内急遽改变了这一切。和平的梦境被打碎,有人拿起枪,有人沦为牲畜,世界显露出它赤i裸裸的残酷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