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危?机?(二)
听到的瞬间,天元帝和太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在他们印象中,秦放鹤为人谨慎、长袖善舞,从不肯轻易涉险,如今尚在城中,怎会轻易遇险?
莫说他们,就连胡霖,方才听到回禀也是愣了下才回神。
于是不必天元帝和太子出声,胡霖就又说了一遍,“工部左侍郎、忠义伯爵秦放鹤在城中遇刺!”
“啊!”天元帝颅内突然一阵剧痛,捂着额头痛呼出声,“痛煞朕也!”
太子顿时忙成陀螺,忙不迭叫太医,一边查看天元帝情形,一边细问胡霖经过,又要打发精通金创科的太医尽快带救命药材去为秦放鹤诊治。
胡霖摇头,语速飞快,“奴婢也知之不详,只听说今日秦侍郎约了高学士见面……”
今日休沐,秦放鹤约了高程吃茶说事,因天气不错,他是步行去的,沿途许多百姓主动同他打招呼,又说自家玉米长势如何,遇到何种难题,而秦放鹤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能帮忙解答的,也从来不推却。
因玉米推广,他和周幼青在民间呼声甚高,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甚至每到饭点,都会有热情的乡亲、店家极力邀请他去家中吃喝。
所以最初当那个年轻人拉住秦放鹤,硬要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塞给他时,谁也没觉察出异样。
包括当事人秦放鹤。
但推辞两句之后,秦放鹤突然感到抓住自己右腕的那只手骤然发力,牢如铁钳,那人嘴里虽还在寒暄,可眼底却闪过戾色。
在那一刻,本能先于理智动起来:
意识到自己无法挣脱后,秦放鹤立刻贴着那人,猛地向左后方转去!
几乎与此同时,对方的右手便甩开鸡蛋篮子,从袖筒内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杀猪刀!
太快了,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下一刻,秦放鹤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左胸口划过,一直拖到右下腹。
若不是他反应快,这一刀便要直插心脏,神仙难救。
耳畔似乎有细微的皮革撕裂声响起,紧接着,凉意袭来,空气中迅速弥漫开奇异的腥甜气味。
一击不中,那人竟欲再刺,幸亏此时跟在旁边的秦山已经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直接扑过来,用右臂生接了这一刀!
眼见事情败露,那人也有些慌了,拔腿就跑,结果马上就被秦猛带人按住。
直到这会儿,附近几个百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尖叫声四起!
前世今生,秦放鹤第一次中刀,他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受,直觉周围乱哄哄的,身上湿漉漉的,很凉。
然后就在他低头看的同时,巨大的疼痛感袭来。
大量鲜血顺着巨长的刀口哗哗直流,他的意志仿佛被剥离,他下意识紧紧捂住,甚至还能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观察:没有致命伤!内脏无外流,大约还有救!
要快!
秦山和秦猛都觉得此刻的他极其可怕,非人一般的可怕,因为在就近送往医馆的路上,被自己溅了满脸血的秦放鹤竟还能语速飞快地吩咐:“立刻消毒、止血、缝合!不要输血!告诉高程,橡胶……倭国、蒙古,一定要打下来!电,发电,电力是未来……可燃黑水,石油、天然气……”
在这个时代,医学领域已经隐约有了输血的概念,但完全没有科学可言!
现在他的出血量虽然大,但只要及时止血,尚有一线生机!
可万一真搞了甚么鸡血羊血和不知谁的血硬输,就真完蛋了!
大量失血让他头脑发晕,身体发冷,嘴唇也没了血色,渐渐没了说话的力气。
太早了,太早了,我想做的事还没做完,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
整座京城都乱了套。
若干外国奸细听了,先是大喜:谁干的?干得好!
旋即大惊:谁干的?!大禄该不会把这笔帐算在我国头上吧?!
五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使几乎要原地炸开!
秦放鹤!秦放鹤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最多最热闹的京城大街上公然遇刺!
这已经不是打五城兵马司的脸了,而是直接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几乎是瞬间,京城十几座水陆城门悉数关闭,只许进不许出,兵马司按区划片,挨家挨户盘查。凡有可疑人员,一律带走查三代!
稍后太子亲自带着一队太医和救命药材赶到时,那家医馆的几个大夫直接就跪下了。
“草民无用!还请……”
太崩溃了。他们自然也爱戴秦大人,可,可伤势太重了,万一一个救不好,莫说愤怒的百姓们,只怕陛下都要迁怒!
太子都顾不上跟他说话,直接冲太医们一抬手,若干太医一窝蜂上前,把脉的把脉,查看伤口的看伤口,太子急得团团转,又抓过已经简单包扎了的秦山问情况。
“贼子呢?”
太子怒不可遏。
秦猛拖着一个被打得满面青紫的男人过来,“就是这厮!”
太子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上去一脚踢在那厮面上,“贱人安敢!说,到底是何人指使!”
早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带人将这一整条街团团围住,见状硬着头皮上前,“殿下,眼下余波未清,您怎好亲身涉险!还请速速回宫!”
“秦侍郎乃我朝栋梁!栋梁!”太子立刻调转枪口,怒骂道,“尔等都是做什么吃的,在自家门口眼睁睁看着他遇刺!亲身涉险?什么时候孤在京师都算涉嫌?若果然如此,尔等干脆辞官请死吧!”
得知秦放鹤遇刺,天元帝都差点亲自来,奈何前番思念太后的病痛还没过,如今骤闻噩耗,竟引发头痛症,起不来身,这才命太子前来坐镇。
“朕不管背后究竟是何人主使,一定要有个结果,彻查!”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太子宽厚仁和,可越是不爱发火的人一朝发起火来,格外惊心动魄。
众人皆肝胆俱裂,跪地磕头请罪不止。
有满手鲜血的太医过来回报,“利刃锋利无比,皮肉俱被切开,几根肋骨也有裂痕,所幸未伤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要是输……”
“不可!”秦山直接捂着胳膊跳起来,飞快地将秦放鹤昏迷前的吩咐又说了一遍。
高程也在,整个人都木了,一声不吭站在旁边流泪,脑子里全是这些话。
他接受不了。
分明昨儿才约好的,怎么突然人就这样了呢?
太子的眼泪哗得就下来了。
他红着眼眶,朝几位太医一揖到地,“此危机时刻,烦请诸位施展绝学,万望救秦子归于万一!孤,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