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画眉
明华裳洗澡后出来,发现青庐内婚礼礼器已经撤下,空间立刻显得清爽不少。平地中间摆了一张红木桌,上面放着水晶龙凤糕、五色馄饨、菹齑、铛糟炙、甘露羹、粟粥、乳粥。明华裳擦着头发坐下,李华章见状,自然而然接过棉布,替她擦头发。
李华章说:“你饿了一整天,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厨房给你准备的都是清淡的,慢慢吃,别着急。”
明华裳试着夹了个馄饨。这碗馄饨共有五种不同的形状,里面包着不同的馅料,五彩斑斓,故称五色馄饨。明华裳咬到一个虾仁的,虾肉鲜美滑嫩,汤汁肥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口味。明华裳立刻尝出来了:“是颁政坊萧家的馄饨?”
“嗯。”李华章坐在明华裳身边,替她拢起脖颈后的湿发,让她能清清爽爽吃东西,“知道你想吃很久了,怎么样,喜欢吗?”
明华裳饿得狠了,囫囵点头,低头咬第二个。长安颁政坊的馄饨很出名,是著名的馄饨一条街,萧家更是其中翘楚。热食入腹,身体仿佛都跟着熨平,明华裳终于缓过那阵抓心挠肝的饿,她见李华章不动,问:“二兄,你怎么不吃?”
李华章静静看着她,微微摇头:“不怎么饿。”
婚礼不光明华裳受折腾,李华章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明华裳梳妆打扮时至少能坐着,而李华章却要大清早进宫,独自完成婚礼前半截礼仪。他一整天也几乎没进米水,但他作息规律,饮食睡觉都有固定时辰,饭时过了太久,他已经感觉不出饿了。
明华裳用汤匙舀出一个馄饨,蛮不讲理递到李华章嘴边,说:“我不喜欢吃这种馅,你来。”
李华章瞥了眼她刚刚用过的汤匙,犹豫了下,破天荒违背自己的原则,慢慢张嘴吞下了馄饨。明华裳见他吃了,立即又盛了一个。李华章无奈道:“我真的不饿。”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总不能扔掉吧?你来帮我吃完,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呢。”
明华裳的语气骄纵得理所应当,仿佛兄长替她解决吃不完的食物再正常不过。李华章终究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明华裳送来什么他就吃什么,两人共用一碗,不知不觉,桌上的盘盏已空了大半。
明华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由衷道:“好撑。”
李华章已简单地收拾好盘盏,他自小习惯自己的东西自己随手收拾,并不喜欢奴仆近身,哪怕如今已经封王,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李华章听到明华裳的嘟囔,擦了手,轻轻按上明华裳的腰。明华裳本能想躲,被李华章摁住:“别乱动,小心岔气。”
明华裳最开始非常僵硬,她自幼丧母,即便和女子也很少这样亲密接触,遑论男人。她心想这一关迟早都要过,努力放松身体,枕到李华章肩上。
他们两人当了十七年兄妹,这些年住在同一个府邸,不乏有同室相处的时候。但曾经两人都拿捏着兄妹的界限,亲近但不亲昵,肢体接触基本都是一触即分,鲜少有现在这样,李华章的手直接覆在明华裳腰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明华裳都能感受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常年执笔握刀的薄茧。
两人都在试探,明华裳用自己的勺子喂李华章吃东西,李华章替明华裳揉腰,这绝不是正常兄妹该有的举动。曾经两人彼此知道却刻意装作兄妹情深,如今,他们要从兄妹的框架里,慢慢恢复到男女。
李华章见她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问:“是不是累狠了?”
明华裳嗯了声,说:“还好。那些条条框框很烦人,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你,便都可以忍受。”
李华章带着歉意说:“我说过许多次一切从简,只是宫里另有章法,许多仪式我都说了取消,最后还是加上了。抱歉,连累你了。”
这个时候,李华章说的“连累”既是指婚礼,更是指局势。如今山雨欲来,雍王府成了皇帝重点监视对象,他连自己的婚礼都不能左右,却自私地将明华裳扯入他的生活中。
明华裳还闭着眼睛,却伸手,轻轻覆在李华章手背上。此情此景,无需多言,身体依偎已足以说明一切。李华章感受到她无声的支持,慢慢收紧了手。
说起婚礼,李华章想起另一件很紧急的事。他心里叹了口气,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等后日回公府,你可要帮我和父亲、大娘说些好话。若是平时,大娘想练多久我都奉陪,但今日情形特殊,恕难从命。”
明华裳听到这里噗嗤一笑,睁开眼睛道:“你可真是胆大,当时我看到你突然冲进来,都吓了一跳。”
李华章颔首,诚挚道:“确实,不应该这样做,但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得先下手为强,至少先把你抢出来。”
“我就在那里,又不会丢了,哪里需要抢?”
“那可不一定。这半年我一直在担惊受怕,怕你突然反悔,怕发生什么意外不得不推迟婚礼,怕那天天气不好,婚车无法通过……我怕很多很多东西,恨不得一眨眼就到白头,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我已成夫妻,再不会有任何力量能分开我们。”
明华裳靠着他的肩膀,突然抬手,将小拇指伸到他面前。李华章诧异地垂眸,明华裳双眼黑润晶亮,看着他道:“我们拉钩,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谁没做到谁是小狗。”
李华章失笑,这样的诺言无疑幼稚至极,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说的话,但他却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低声道:“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气氛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水到渠成。李华章的手掌徘徊在她的腰带上,似乎有犹豫,明华裳却主动环住李华章脖颈,探身吻向他的唇。
唇瓣相接,柔软温热,并没有戏文中天雷勾动地火、浑身战栗之类的夸张感觉,明华裳颇觉失望。李华章似乎怔了下,不知道该诧异她如此主动,还是该恼怒她如此主动。
但托了两人唇齿相抵的福,李华章很清晰看到了明华裳眼中的失望。他不再客气,转守为攻,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腰带,压着她抵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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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累了一天,她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昏睡过去,实际上她睡得却很浅。半醒半梦中,她身体无法移动,却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