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二更)

月楚临独行在夜里, 悄无声息。

等到奚昭住的院落时,院中无人,前厅也没有丝毫光亮。

刚开始他还以为她睡了, 直到再往前走两步, 他便发觉卧房还亮着烛火。

但感受不到丝毫气息——他细思一番, 便想到了月郤头上。

月郤时常给奚昭的院子布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用以辟邪除魔。

眼下藏匿住她的气息, 多半也是阵法之一。

他未曾生疑,直接去了卧房。

上前叩了两下门, 然后轻声道:“昭昭, 睡了吗?”

好一会儿, 才从房里传出回应:“嗯……”

似是压抑到极致, 咽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声, 还有些作抖。

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声音。

月楚临怔了瞬, 才说:“我见烛火未灭。”

又等许久。

“快……快睡了。洗漱过了, 还没躺下。”房里人含糊不清地问, “大哥找我有事吗?”

月楚临道:“今日去太阴门,回来的路上顺道走了趟天水阁。那儿新进了些首饰,我看着不错, 便买来了些——昭昭,过会儿我又要出府, 怕是好几天不能回来。若是还没歇下,可否开个门?”

房里。

奚昭斜坐在蔺岐怀里, 头晕目眩。

刚刚月楚临敲门时, 她被突来的声响惊着, 有过片刻清醒,顺便答了他两句。

但这会儿, 她的脑子又变得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还要仅靠着横抵在唇边的手,她才能勉强忍着声音。

而将她半拥在怀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连气息都轻到几不可闻,也未见半分急促。

奚昭缓眨了下眼睫,垂下视线。

不久前还被她握着的手,目下却被衣裙遮掩得看不见了。像是弹琴挑弦般,偶尔露出些许。可她又感受得到,只不过以更为直接的方式。

门外的月楚临没得到回音,又耐下性子问了遍:“昭昭,现下方便吗?”

奚昭陷在阵阵窜起的酥麻里,听见有人在和她说话,语气亲和,却根本辨不出是在说什么。

她久未应答,房里陷入一片安静。

唯能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湖中翻搅,缓一阵重一阵。

最后还是蔺岐躬伏了身,近乎耳语道:“昭昭,他是来给你送东西,问你可否开门。”

奚昭也险些没听出他的声音来——较之平常,他的嗓子哑得不成形,气息也烫。

东西?

送什么东西?

平时都不常来她这儿的人,这会儿怎的要给她送东西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咬了下指节,忍住越发急促的呼吸。

提声道:“大哥,可我——嗯……已经睡了,你放外面吧。”

隔着门窗,月楚临并未察觉到异常。

他摩挲着袖间的首饰盒,自然不愿就这么随意放在门外。

但她既已睡下,便也不想搅扰到她。

他思索片刻后道:“那我把东西放在前厅桌上,你明日再看,好吗?”

良久,里头的人才应了声好。

见那烛火仍没熄灭,月楚临斟酌着开口:“昭昭,你既已睡了,为兄不作搅扰。只不过这几日都要在外奔波,没有多少空闲回来,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语气温和,却听得奚昭越发心烦。

怎么还不走……

她快喘不上气了。

又一阵尖锐的快意攀上脊骨,她抬手,圈住蔺岐的脖颈。

“小道长。”她唤了声。

蔺岐会意,手下稍顿,随后俯身吻住了她。

他已比前几回熟稔许多,慢条斯理地含吻着。要睁不睁的眼眸还算清明,搂着她的手臂却青筋鼓跳,将快而乱的心潮彰显得彻底。

月楚临在外听见奚昭说话,但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他又等了阵,仅听着些不实切的模糊声响,以为她没睡,便道:“我与太崖相识已久,他对何人何物,素来都是喜一阵厌一阵,少有定性——若他与你说了什么怪话,可以告诉我。”

奚昭恍惚闻得什么太崖,什么怪话,本想集中注意力细听,可下一瞬就被那落不着实处的快意占去心神。

“昭昭,”月楚临轻声道,“要是好奇太崖师徒如何修行,或想借他们的书来看,比起太崖,不若去找那蔺岐道长。”

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蔺岐稍怔。

他侧过眼眸,隔着门帘,看向那道映在门上的身影。

眼眶泛烫,失焦到看何物都不清醒。耳尖、颈子也都热得快要化了。

奚昭推了把他的胳膊,似作催促。

蔺岐垂眸看她,眼神稍动,那摇晃的烛火就熄灭了。

眼前一片昏暗。

他低下了头,这回将吻落在她的伤口上,想要覆盖住那印记似的。

而月楚临也刚好说完,见烛火熄灭,便当她睡下了。

不多时,就下了台阶,转而去了前厅放东西。

他刚走,奚昭就觉麻意更甚。她忽仰了颈咬在蔺岐肩上,身子从僵直渐趋颤抖。

肩上传来阵剧痛。

蔺岐面不改色地受了。

虽还在夏天,但夜里凉风重,使他生出种置身暮冬的错觉。

手也仿佛在结了冰的溪流里般。

像是冬尽春来时,冰雪初融,溪水一下从破碎的冰层间松动而出。他在其间轻搅几阵,随后才缓慢松了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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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小筑。

蔺岐回去时,虽没瞧见灯火,但他知晓太崖的习性,现在定然没睡。

果不其然,刚进院子,太崖的声音就从院角传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蔺岐顿了步,并不看他。

“多留了会儿。”他道,嗓子仍有些低哑。

“玉衡,往后还是要早些回来——可遇着见远了?”太崖仰躺在藤椅上,倦声道。

“嗯。”蔺岐攥紧手,指腹似还残留着些许细腻的触觉。

太崖懒洋洋地说:“如今他心有误会,既然走了错路,便谨慎些,别叫他又绕了回来。”

“弟子知晓。”话落,蔺岐径直回了卧寝。

这卧寝原放了面铜镜,他没用过,闲置在角落。镜面没落什么灰,映着倒清晰。

他静立在那镜前,良久,才散了外袍。

衣襟被扯乱,肩颈得以露出。

镜中人看着与往常并无分别。

至多面颊多了些薄红,但经冷风吹过一阵,现下已缓和许多。

他眼神稍转,冷淡视线落在镜中人肩部模糊不清的咬痕上。

这算得是印记么?

他低了眼帘,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