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更)

夜晚。

月楚临正翻开簿册, 一个小童子便抱着一沓信急匆匆地跑进房门。

“大公子!”他气喘吁吁道,“无上剑派又来信了!”

月楚临以笔蘸墨,问:“信上写了什么?”

有他的授意, 小童子连忙拆开一封信, 匆匆读过后道:“还是妖蛟作乱的事, 信上说妖蛟未平, 求太阴再次相助。”

之前无上剑派就来过信, 想太阴境帮着他们处理妖蛟作乱的事。

如今才不过一月,竟又寄了信来。

月楚临笔尖稍顿, 问:“裴、公孙二家可曾来信?”

“公孙家暂时还没寄信来, 裴家的书信却是随着无上剑派的信一起到的。”小童子拿出另一封, 问, “大公子, 可要读信?”

“拆开吧。”

“好。”小童子拆开那信, 仔细读过才说, “大公子, 裴家的意思是以您为主。不过又说无上剑派到底是人族,非我族群,如果要帮他们第二回 , 至少得看看诚意如何。”

无上剑派隶属天显境,以人族仙家为主。若非对妖蛟的习性不了解, 这回又吃了大苦头,断不会向太阴求助。

月楚临思忖片刻后问:“我记得前些时日, 无上剑派铸得一把宝剑。”

“是有这么回事, 听说剑锋出鞘的时候还引来了龙鸣!”虽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事, 但小童子还是兴致颇高道,“要不是为了这宝剑, 妖蛟能作乱?上回您遇着的那位李长老不就说了么,连赤乌境的人都想插一手,说是他们王上命在旦夕,想借着这把剑挺过天劫。”

“确是好剑。”月楚临轻笑,“这些时日在外奔波,几番磋商,赤乌仍对收回追杀令的事踌躇不定。如今又咬着把宝剑不肯松口,倒是各人皆有所求。”

小童子思索一阵,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公子,可要向无上剑派寄信,让他们奉出宝剑?”

月楚临轻敲了两下桌子,随后道:“最好以天显境的名义干涉其中。”

小童子低头想了阵。

天显境和无上剑派奉出的剑,意义到底不同。要是天显境出面,赤乌境收回追杀令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他点点头,仔细记下:“我知晓了。”

“等等,”月楚临思索着说,“你别动笔,让裴家送信。”

也是。

公子岐就在月府,月家人此时出面,不免引人注意。

小童子刚点头,外头忽有人敲门。

“兄长。”月郤的声音从外传来。

“进来吧。”月楚临看了小童子一眼。

后者会意,在月郤进门的同时放下信件离开了书房。

两人错身时,月郤看了眼小不点儿。

忽抬手拽了下他的领子。

小童子被迫停住,仰起脑袋看他:“小公子?”

月郤扬眉笑了声:“在大哥身边做事这么忙?连领子都翻过来了。”

说话间,他将那小童子的后衣领整理好,又拍拍他的背:“去吧。”

小童子笑嘻嘻地道了声谢,急匆匆地跑了。

月郤这才进门,问道:“大哥找我何事?”

月楚临翻开童子放下的信,没有看他。

只问:“府里来了新侍卫?”

“是,”月郤浑不在意道,“叫绯什么潜,已经入籍盘了。”

月楚临道:“先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借着烛火,月郤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斟酌着说:“大哥那几日忙得很,也不见回府,府里又缺人,我就擅自做主了。”

“缺人?”月楚临琢磨着这二字,“我以为府中人员已算冗多。”

月郤不喜欢绕来绕去,皱起眉直问:“大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不。”月楚临说,“只不过奴侍入府,还是理应先教他规矩。这般着急忙慌地送去昭昭那儿,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他修为不错。”月郤毫不掩饰欣赏之意,“插在绥绥院里当个侍卫,我不在的时候,还能照看着她。”

月楚临却道:“侍卫是侍卫,与随侍不同。”

“随侍?”月郤拧眉,“什么随侍?她院里有随侍了,叫什么白树。”

“你不知晓么?”

月楚临折上信件,斜压过视线,神情温和。

“昭昭将他留作了随侍。”

月郤眼底划过丝茫然。

随侍?

那岂不是住在明泊院里?!

“不是……等等!”他突然起身,“我去看看。”

但刚走两步又停下。

这会儿奚昭多半已经睡了,去明泊院只会打搅她。

“算了,我明天再去。”他抿紧唇,又看向月楚临,“大哥,还有其他事吗?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只是问你这一件。”月楚临收回视线,“走罢。”

月郤走后,他抬了眼帘,看向墙面。

烛火摇曳,映出庞大的人影,几乎占满了整面墙。

他盯着那影子,须臾,忽见影子开始颤动、扭曲变形,像是一滴滴入水里的墨。

“这般想要出来么?”他喃喃自语。

那影子还在继续变形,又仿佛活过来般,竟缓慢剥离墙面,嘴里还发出嚇嚇哧哧的怪异声响。

月楚临手指稍动,送出妖气,想将那黑影压回去。

却没用。

黑雾般的影子被妖气打散,随即又合拢。

它低笑一声,被烛火拉扯得变形的身体开始缓慢重聚,渐渐凝成一团漆黑的人形。

月楚临看着它,向来温和的神情中多了丝烦躁。

妖气在他掌中快速凝成一片薄刃,划破指腹。鲜血滴落,又化成条血线,急速朝黑影袭去。

黑影躲闪不过,被血线勒紧了脖子。

血线另一端像针一样扎进墙里,再使劲往后一拽——

黑影退后两步,想要扯开那血线,却是徒劳。

“嗬——!嗬——!”它挤出几声刺耳怪响,但很快就被血线强行拽入了墙里。

入墙后,它挣扎着,却不受控地逐渐变回原样。

直到它彻底融入墙体,血线散落,溅洒在地面。

月楚临看着那刺目血迹,掐着方才划出的伤口。

指尖紧压着划伤,一阵刺痛。

他恍若未觉,松开,转而继续整理起信件。

余光则一直注意着墙面上的黑影。

他在动,黑影也随之做出动作。

但始终要慢一拍。

便像是在有意模仿着他。

且那黑影的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淡淡的血痕。

月楚临放下信,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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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奚昭正在花房里用锤子敲龙齿,太崖就来了。

他扫了眼缩在角落里身子乱弹的灵虎,这才看向奚昭。

关上门后,他道:“奚姑娘,费尽心思弄进府里的奴侍,就是为了养在身边让它耍乐?”

奚昭敲碎一枚龙齿,道:“估计是变成小虎崽儿的时间太久了,有些脾性一时改不过来。由着它玩儿吧,比起人在旁边站着,这样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