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绯潜盯着那些字看了片刻, 忽眼皮一跳。

随后飞速拔出腰间匕首,狠狠扎向了札记本。

他使的劲儿大,刃尖一下就穿透了整本札记, 再深刺进底下的桌子。

奚昭进来时, 恰好瞧见这幕。

她停住, 怔然看向绯潜。

“绯潜, 你在干什么?”她道, “没笔了可以跟我说,别用刀啊。”

“没, 我就是……就是, 不是在练字。”绯潜磕磕绊绊地说, 拔出匕首, “反正现下没事了。”

不知为何, 他竟在这字里行间的妖息里感受到一丝极淡的杀意。

怪得很。

奚昭走近, 拿起被戳了个大洞的札记本。

她将本子对准了窗户, 一缕阳光漏进孔洞。

“这下可好, 成筛子了。”她浑不在意地塞进了芥子囊,“不过也不要紧,这上面就抄了些罕见的驭灵术法, 我早背熟了。”

绯潜点点头,问她:“信看完了?”

“对。”奚昭话锋一转, “绯潜,我问你件事儿。”

“什么事?”见她招手, 绯潜微躬了身。

奚昭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然后道:“你待的那什么暗部有这样的术法吗?没有我就再想别的法子。”

绯潜听了她的话, 脸色变了又变,显出几分凝重。

“有是有, 常年在外做任务,总得有那么几个脱身自保的法子。但……”他的眉眼间尽是不赞许,“会很疼,且不是一时半会儿。”

奚昭:“疼不疼不要紧——只要不会被看出来。”

“自然不会!”绯潜万分肯定,“暗部秘法,就算是在天显也没几个人知道,更何况太阴?”

“那便行了。”奚昭问他,“我该怎么做?”

绯潜还是不大愿意:“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

“既然要走,肯定得让月楚临不会再来找我。”奚昭道,“而且明天就要走了,既然眼下有路,总得走着试试。”

绯潜皱拢了眉。

“好吧。”他犹豫许久,才抬手,运转内息。

赤红色的气流盘旋在他掌上,逐渐凝聚成形。

最终凝成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球,里面隐见一小簇赤红火焰。

他道:“等禁制解开了,就捏碎这珠子。届时留下的假象,便是你没能冲破禁制,被禁制残存的力量反噬,断不会有人看出来。”

奚昭接过那枚圆球,顺手摘了他颈上的符囊。

“你今日便可出府了,先去解决好暗部的事。”她又从芥子囊里翻出一张舆图,递给他,“若解决好了,就去这舆图上画了红圈的地方等我。”

绯潜接过舆图,问:“要不还是等你一起?”

“不用。若等我,待出府了我又要等你,得浪费好多时间。”

绯潜也觉有理。

他将舆图收入怀中,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

“奚昭,”他犹豫着问,“你会来的吧?”

奚昭颔首以应。

“好。”绯潜道,“那我等你。”

话落,他径直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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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郤快步走在路上,但还没出院门,鹤童就从后面匆匆追上。

“小公子!”他高扬起手挥着,“小公子!岭山派来信了!”

月郤顿住。

“岭山派?”他从鹤童手里接过信,拆开,“何时送来的?”

鹤童大喘着气道:“就刚才,一炷香都不到呢。”

说话间,他始终观察着月郤的脸。见他神情微变,他忙问:“小公子,怎么了?”

“又有魔物进犯,说是危在旦夕,让我过去搭把手。”月郤折信,转身往院子里走,“我去一趟,最晚明天就回来。你这两天去宁远小筑守着,若那太崖有什么动静,随时递信与我。”

鹤童点头应好。

等月郤走后,他便依着吩咐往宁远小筑赶。

路过一处荷塘时,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已是深秋了,可这满塘的莲荷竟然还没谢。

用了什么术法么?

他的心思全在那未谢的荷花上,一时没注意到迎面有人过来。

直到快撞上了,才倏然回神。

“大公子。”他急忙停下,连声道歉。

“无事。”月楚临温声问他,“阿郤呢?”

想到这条路不仅通往宁远小筑,还可去书阁,鹤童道:“小公子吩咐我去帮他找两本书,说是有急用。”

监视宁远小筑的事,自是不能说出去。

月楚临又简单过问了两句,两人正说着,不远处的廊道拐角忽出现道人影。

红袍大袖,身姿落拓,步伐也不紧不慢。

一眼认出那人是太崖,鹤童下意识往前迈了步,意欲跟上。

但想起月楚临还在身边,只得收了回去,仅拿视线牢牢锁着。

而月楚临也看见了那人。

“太崖。”他唤道,“这是要往何处去?”

太崖一顿。

“见远?”他没骨头似的往长廊柱子上一靠,双手懒叠着,“这是月府,你自是比我清楚府中布局,又何故问我。”

他说得隐晦,可连鹤童都听出了这话的意思——

顺着他走的这条长廊绕出去,仅通往一处。

便是明泊院。

鹤童往旁挪了步,又谨慎瞟了眼月楚临,却瞧不出他情绪是好是坏。

虽说知晓他俩是同门,但他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并没那么好。

“太崖,”月楚临轻声道,“若你执意不肯走,这府中自是有留你之处——可也当进退有度。”

太崖眉眼含笑:“你这是不想我再往前走了?”

月楚临但笑不语。

太崖垂手。

鹤童看见他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瞧,是个跟罗盘差不多的物件儿。

“见远,也不知你这府里的禁制是何人所布,竟漏洞百出。”太崖笑道,“帮你修缮过,又补全了些,想来外人如今轻易进出不得。”

这话听着字字是好意。

可鹤童却瞥见月楚临脸上的淡笑忽敛去几分,眼底也陡然沉进些许漠然。

他一怔,尚未思虑清楚,就见月楚临手中化出了一把长剑。

鹤童脑中登时一空,下意识叫道:“大、大公子!”

这是要打起来了?

怎么办?

该跟小公子传信才是。

但就在他慌里慌张准备传信的时候,太崖的视线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上。

“你是月郤身边那小童子?”他问。

鹤童手中一顿,猛然抬头。

目光相接,那双狭长眼眸俯瞰着他。分明含笑,却无端透出股森冷。

“要给他传信?”太崖笑眯眯道,“他既然去了岭山派,便让他安心处理那边的事罢,何苦又叫他回来。”

一股森然寒意陡然爬上脊骨,鹤童只觉浑身僵冷。

等等。

他怎么知道?

突地,身旁的月楚临往前一步。

却也只走了一步,便被什么给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