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分手之后, 景致的时间几乎被工作和景向维占满,她很少会想起程寄。
他只会在景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买水果的时候, 吃饭的空隙, 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钻入她的记忆。
他就像道强势的风雪, 将她深埋心底的关于程寄的记忆呼呼吹开, 猎猎作响。
那时候的景致总是微微失神, 步履沉重。
就像此时此刻在水果店, 一位妈妈教育身边的孩子:“怎么买这么多芒果, 榴莲,火龙果,妈妈不是和你说了要多吃猕猴桃,蓝莓。”
“可是现在芒果季, 10块钱三斤,妈妈。”
“便宜也不能买,因为......”
“因为热带水果的糖分很多, 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程寄也曾经这样和景致说过,他把一颗切好的猕猴桃放进她餐盘,“吃这个吧, 补充维生素。”
陷入回忆中的景致动作迟缓,小孩妈妈指着景致手里的猕猴桃问:“小姑娘, 你这个还要吗?”
景致眨眨眼,很快回神,把猕猴桃给了年轻妈妈:“不用了,给你吧。”
随后她转身去买了十块钱三斤的芒果。
偶尔想起程寄是在所难免, 毕竟他们在一起五年,在景致刚大学毕业, 最迷茫,最惶恐的时候,他就陪在她身边。
那是她在最美好的人生时光中喜欢过的人啊。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把他忘记。
很快,景致付好钱,脚步轻快地走出水果店,把胡思乱想都抛在脑后。
周一上班,景致在换衣间刚换好衣服出来,就连同几个同事被房店长打包送去了Greco高定珠宝现场。
“来的人太多,现在要抽调其它分店店员,你们过去帮一下忙。”房店长这样说。
他们几个员工只好答应。
到了现场,看到眼前被绿叶鲜花铺满的通体白色的建筑,景致才恍然大悟,这应该是自己被调任之前设计的珠宝展活动。
主题是高级珠宝与大自然的结合。
景致他们到的时候,其它两个分店的店员也刚到了,一同被展会负责人喊进去帮忙。
“二店的那几个,这个月真是赚疯了,这个线下活动好火,我昨天躺在家里刷到不少视频,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分到个好点的方案。”
景致是知道这个规矩的,以前他们设计活动方案,都是让北京区底下的四个门店负责实施,她默默听着,按照负责人的要求搬运珠宝,不说话。
“好像是被一个爱豆演员带起来的,追他的粉丝有很多富婆,昨天他站台的时候,富婆姐姐给他刷了不少业绩。”
“嗐,明星真是好,没成名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成名后就翻身做主人,一连跃升好几个阶级。”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也认命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轮到我们三号店承办活动的时候,方案做得漂亮点,你还别说,这次的活动方案还挺美的,我也想多赚点钱啊。”
景致听到这里,会心一笑。
正说着,有同事冲着二号店的一个同事喊:“帅哥,一起过来帮忙啊,不然我们得忙到什么时候?”
那个男同事整理着西装,漫不经心地说:“把你们喊来就是给我们搬东西站台的,我们要是自己能搬,还用得着你们。”
趾高气昂的语气让三号店的女同事一噎,到底是年轻面子薄,不好意思再开口,其他人都有些讪讪。
景致看了眼保险柜里堆积如山的东西,以及其它宣传资料,直起腰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到时候就说是你赶我们走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二店的男同事撇撇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抢业绩,一个个地赶着过来。”
几个门店为了各自的业绩相互龃龉许久,见景致替自己撑腰,之前让三号店的男同事气到的女生嗓门大了点:“在这儿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这种活动都是要客户提前预约,除非我现在让我客户过来,今天一分提成钱不赚,来帮忙,还被你这种人阴阳怪气,走,我们回自己店赚钱不香吗?”
那个男同事不敢反驳了,生怕他们真的走。
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搬东西,低低说了一句:“我就是随口一说。”
“切。”女同事翻了个白眼,“都是销售还相互看不起,就得多骂几句。”
她看向景致,冲着景致笑笑:“谢了。”
景致嘴角扬起一抹弯弯的弧度。
以前在公关部的时候,景致从不做出头鸟,凡事就是个忍字,也不知道怎么到了销售部,忽然性格就打开了。
她倒也不是为了女同事打抱不平,而是确实觉得需要多人合作完成的项目中,多一个人,就完成得快一些。
这场活动为期一个礼拜,经过周末的发酵,预约活动的嘉宾要比预期多。项目负责人还真是把景致他们当螺丝钉用,刚完成上一个任务,就马不停蹄地吩咐下一个。
景致的手指在刚才整理珠宝的ʝʂց时候,被锋利的礼盒切伤,很深的一道口子,一时半会儿买不了消毒药水和创口贴,用很多纸巾缠住伤口才稍微止了点血。
刚从卫生间出来,手上就被负责人塞进个点心托盘。
现场周围一圈有几个用深粉色帏幔搭的帐篷,是给客人私聊用的。
他指着其中一个说:“送进去,等会儿要来个重要客人。”
景致应下,端着托盘走进去。
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个高瘦男人站在里面。
那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惊讶得挑起眉:“景小姐?”
“姚助理。”景致轻轻一笑,“二号店人手不够,我们抽调过来帮忙的。”
解释完,她把托盘放在白色小圆桌上,转身就要走。
“你的手怎么了?”姚助理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帐篷的门帘再次从外面被人掀起,程寄走了进来,忽然见到景致脚步一顿,随着姚助理的声音,目光看向景致的手。
白色的餐巾纸上渗出一道鲜红的刺目血迹。程寄紧紧地抿着唇角。
那道目光若有若无,好似飘雪落下很快融化,景致垂下眼眸,把手背到身后。
“我先走了。”她对姚助理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低头出去。
路过程寄的时候,带起冰雪山林间的一阵风。
“程先生,景小姐手上的伤口有些严重,需要我去药店买点药吗?”姚助理问。
程寄捏住手,眼睛定定看着桌上的鲜花,泛着冷月的霜华,淡声道:“随她去,她自找的。”
走出帐篷一段距离后,景致站定,轻轻地揭开染着血的纸巾,但还是在所难免地流出一些血,露出深红的伤口,粗蠢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