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有多少情侣在分手后, 听到另一方已经开始恋爱的消息会无动于衷?
特别是当自己还沉寂在这段感情的时候。
恋爱意味着把过去忘记,重新拥抱新人。
程寄顿时觉得气血翻涌,想要否认的念头强劲有力。他要紧紧地遏制住喉咙, 才能不脱口而出。
好在他的理智尚未消失, 看着叶柠胆怯的模样, 开口:“你在骗人。”
他的气质本来就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 皱着眉紧抿着唇的时候更是严厉肃静, 像是惹怒了他, 黑压压的直缀大衣看得叶柠心里发毛。
她看了程寄一眼, 强装淡定地说:“谁骗你了,爱信不信。”
一刻也不想停留,拉上旁边的唐晓杰就走了。
12月的横店冷风呼啸,刮擦着露在外面的肌肤, 程寄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枫树手拉手在小区周围光秃秃地立成一圈,像是轻薄的黑色剪纸,无声地看着程寄。
那天程寄在车里等到凌晨三点, 都没有见到景致的身影。
*
温以泽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边有颗毛茸茸的脑袋,黑直的长发有些凌乱,睡颜却恬静柔美, 晨曦的阳光普照下,脸颊有淡淡的粉色。
景致趴在床边陪夜。
房间很安静, 温以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很奇怪的触感,柔软又有弹性,温热渐渐缠上指尖。。
温以泽脸上露出知足的笑意。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得寸进尺的猫, 主人给了他触碰脸颊的权力,又动起了想要碰碰眼睛的念头。
然而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景致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手指就尴尬地停在半空。
景致侧趴在病床上,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茫又安静地看着他的指尖。
温以泽的脸已经烧起来,热烫得可怕,幸好他脑子转得快,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便转了方向,扯过她已经半落在背上的毯子。
他清了清嗓子,便很自然地说:“毯子掉了,不冷吗?”
景致坐起来,理了理头发,然后在清晨的光芒中伸了伸懒腰,薄薄的脊背微微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昨晚这一切必备的步骤做完后,景致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还好,有空调。”
非常生活化的场景,飞絮在阳光下飘飞,温以泽很温柔地笑了起来。
昨晚要不是景致看出了问题,让吊威亚的工作人员迅速把他拉起来,估计温以泽早就交代过去了。
当时所有人都十分恐慌,害怕一条生命的流逝,更何况这条生命上一秒还鲜活地活跃在剧组,下一秒就了无生气。
这谁受的了?仿佛他们都是手染鲜血的刽子手。
就连景致也担心得后怕,不断给他做人工呼吸,见他呛水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苍凉。
那颗心落了地,双眼却微红,不禁落下泪。
而现在温以泽笑得这样柔和温暖,哪里还像命悬一线,死里逃生的人。
他的笑容有些刺眼,景致轻声说:“昨天为什么要答应董导,这么危险,你要是不愿意,我还是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呢?无非就是打电话给戴鸣霞。
这是她旗下投拍的电视,但董导不是她的人,未必听她的话。
可这样一来,不但加深了董导对他的刻板印象,和他结下梁子,剧里关于他的镜头都剪了怎么办?难道以后他导演的电视剧都要避开吗?
而且他也不想让景致因为这点小事就低声下气地求人。
在“怎么拍,怎么让画面更有美感,故事更加动人”这些方面,景致没有话语权。
她已经为了他的星途付出了很多,各种找关系拉资源,温以泽不愿意一直躲在她身后。
只有让自己快点红起来,景致才拥有很多谈判的筹码,可是要红,就必须比普通人多付出。
但这一回,他确实害她担心了。
温以泽像做错了事,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的发色偏浅,长而柔暖,在阳关下微微发着光。
“你要相信我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景致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继续说。
“我ʝʂց当然相信,但我也想成为你事业上的依靠,撑着你。”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景致说话,温以泽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柔软细腻,就像她当初在吕碧云家里见到的一样,略微带着敏感怯意,但此刻又很坚定。
相处久了之后,会让景致误以为温以泽开朗爱笑,但本质上他还是个不善言辞的忧郁男人。
笑容是他的伪装。尴尬的时候,他会笑;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他也会笑。他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在软壳之下。
这样直抒胸臆表达自己心意的情况少有。
“我们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我应该是你的助力,而不是给你拖后腿。”
他就像一头自由自在的林间小路,无辜又担心地朝景致眨了眨眼睛,就这样单纯的人做了他最害怕的事,景致感受到一片炽热,心头发软。
她假装忙碌起来,要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声音轻轻的,充满怜爱:“你哪里给我拖后腿了,我出去谈合作,都是打着你的旗号去的。”
“那我希望我的旗号越来越响,能帮到你。”
景致走到卫生间门口,轻轻笑了一下,她转过身:“肯定可以的,我忘了告诉你,昨晚上你睡着的时候,钟导那部片子的选角导演联系了我,确定你演男一号。”
温以泽惊讶地挑起眉,温润的脸上充满不可置信。
景致肯定地点头,“就是你,可惜他是打电话给我的,不然还能给你看短信,以后那些人说不定真的要来找我,求着我合作了。”
温以泽安静地望向她,玉色般的脸颊染着红晕,有着别样的温柔。
景致又哪里不懂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在还没有强大起来的时候,他们相互支撑,昨晚温以泽答应董导的要求,给她减轻了不少压力。
心底像是有只流萤乱扑,青萍之末始于此,漾开波澜,景致笑着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不会游泳就不会吧,我可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了。”
温以泽半垂着眼睫,目光虚掩。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想起小时候被同学推到水里无助地扑腾,又想起昨晚上景致恐慌地为他落下的眼泪。
他抬起眼,定定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