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 动魄惊心 第三章

远处高高的宫墙上,旭日露出小小的半圆,辉映着朝霞,正光芒四射。

妙光从密室里出来,猛地满眼灿红。

散发着新生气味的橘色光明让人心头畅快,妙光不禁弯着嘴角轻轻一笑,下一刻忽然想起媚姬的话,心里又猛地一沉。

说完,这才真的走了。

余浪设下的安神石之计,最终会要了鸣王的命吗?

才出了房门,忽然又转回来,对媚姬随口道,“哎呀,有件事忘了说,王兄已经下令,从今日起,姐姐从密室移到精粹殿暂住,而且可以随意走动。除了王兄处理国务的几个宫殿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去逛逛。我这两天叫思蔷带几个侍从宫女来伺候姐姐搬地方吧。”

笑意从唇边消去。

向媚姬告辞。

妙光不再有心思欣赏美丽的日出,从殿里沿着台阶步下。

妙光也不是笨蛋,当然多少明白王兄的算盘,当然不可能在媚姬面前把话题往自己王兄不利的方向引,娇笑着说,“如果王兄知道我的未来王嫂夸他是精明的王者,他一定很高兴。”伸个懒腰,站起来道,“下了一整个晚上的棋,我该走了。”

正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心腹蔡司在转角处迎住她,小声禀报,“公主,余浪公子刚刚抵达都城。”

任何有远见的君王,都一定会考虑自己最失利的情况,并且留有后招。

妙光神色一动,“他把安神石带回来了吗?”

凤鸣不是说过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蔡司说,“这个属下不清楚。不过,抵达都城的消息一到,大王立即就起来了,并且传令即刻召见,应该也是为了安神石一事。”

仅此一条,在子嗣的安全性问题上,至少若言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

妙光默默思忖,片刻后,忽然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了,既然有王兄过问,我正好乐得偷懒。让我先回宫睡一觉再说吧。”

要是不杀媚姬而杀媚姬的孩子,不但媚姬会以死抗争,甚至连凤鸣也会出言反对。

博间,身中剧毒的凤鸣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如果西雷获胜,而媚姬是若言的王后,问题却比较复杂了。首先,如何处理媚姬,将是容恬极为头疼的事。更重要的是,媚姬要是曾为若言生下子嗣,那又该如何处置呢?

正从帘子后转出来的一名侍女,差点撞到匆匆往内室里走的容恬身上。

如果离国赢了,毫无疑问的,若言会手起刀落干掉所有西雷王族,尤其是和容恬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以免死灰复燃。

看清楚面前的容恬,侍女惊惶地轻呼一声,“大王……”

简单的说,万一有一天离国和西雷分出胜负,王后的问题会完全影响胜方对战败方的处置。

垂下头,连忙屈膝行礼。

她很清楚,自己在若言手中,不但可以充当人质,还可以充当棋子,甚至是一条遇到危机时的自保后路。

容恬没功夫理会她的颤栗,黑眸看向被帘子遮掩的深处,低声问,“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鸣王醒了吗?”

可见媚姬这个美女不但外貌过关,而且也具有一定的政治眼光。

侍女不敢抬头地小声道,“鸣王刚刚才醒,鸣王说……他要沐浴,吩咐奴婢立即叫人准备热水澡桶。奴婢因为赶着去,所以才一时不小心没看见大王……”

“他让我亲眼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我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一种撕扯不断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不是我一直期盼的爱情,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好和深邃。”媚姬唇边逸出一丝浅笑,“你王兄确实是非常精明的王者,在挑选王后这一点上,他看似率性,其实考虑得比任何人都长远。因为不管容恬有多爱鸣王,容恬永远不会忘记我。把我变成离国的王后,就是对容恬无形中的制约,可能还附带很多别的好处。”

“沐浴?”容恬皱眉,“这个时候?”

心怀着深深怨恨的女人,不会拥有这样的美丽。

瞥一眼窗外。

因为当媚姬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双颊微微现出一点红晕,仿佛不胜酒力的模样,使她更为娇鲜欲滴,优雅动人。

离黎明应该还有大半个时辰,空气湿湿冷冷。

妙光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天空宛如一块毫无瑕疵的黑布,把天下万物笼罩得严严实实,连月亮星辰都失去了踪影。

“人对人的感情,永远奥妙难懂。你不身临其境,不会明白那种永生难忘的感受。”媚姬乌黑的秀发随意自然地垂下数缕,衬出脸颊肌肤赛雪,夺人心神,充满感慨地低语,“当容恬抱着我颤抖的时候,我忽然间明白过来,这样就已经很好,不该再强求什么。你知道像容恬这样的人,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种致命的脆弱,意味着什么吗?从抱住我的那一刻起,他选择了我做他心目中一个具有特殊地位的女人,这种地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那一天起,我不再奢望任何名分,我只是想帮他生一个孩子。但是,他既然连孩子都不想要,那么我就离开。在西雷王宫,我不是恨着他而走的,我是爱着他而走的,只要他需要我,我随时会回到他身边。”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凭空生出沐浴的念头。

“嗯?”

“忙你的去吧。”容恬挥退战战兢兢的侍女,自己撩起帘子往里面走。

“你这样说,只是因为你还太小。”

铺设着华丽软锦的大床出现在视野内,同时在沉着的眼眸中倒印出的,是凤鸣从侧边看起来更显瘦削的身影。

妙光微诧地问,“难道我又猜错了吗?如果我看见心上人这样迷恋另一个男人,我一定会伤心透顶,说不定还恨不得杀掉那个碍眼的家伙。”

凤鸣确实已经醒了,正坐在大床的一角,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脸故意朝着往里的方向。

媚姬的目光悄悄转来,投在她身上。

这种姿态,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躲藏和防备。

妙光沉默着,说,“他一定伤透了姐姐的心。”

容恬的心沉了一沉。

媚姬宠溺地笑道,“傻妹妹,你还没明白吗?这时候任何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当鸣王平平安安地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容恬这个问题才能得到回答。在此之前,他只能独自吞咽现实的苦果,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陪着他。”

“大王回来了,”秋蓝下半夜就过来和秋星一起侍奉凤鸣了,她正坐在床边稍倾着上身向凤鸣低低说着什么。看见容恬走进来,秋蓝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稍微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鸣王说什么也要立即沐浴,奴婢怎么劝都不听。大王,这个时候,沐浴容易着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