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茧成蝶 第四章
他吃了一惊，冲到二楼，居高临下远眺院门的方向，院墙和高树遮挡下，隐约瞥见离国士兵的铁甲和森森刀光，心头一紧。
远处一阵喧闹声，忽然惊飞福伊的回忆。
果然不出大公子所料，离国人要下毒手！
如果，当年老爷没有阻拦大公子，那该多好……
这些喂不饱的豺狼！
应该被驱逐的犯境者，成了压在繁佳人头顶上，残暴贪婪的统治者。
福伊把大公子的将军印塞在怀里，飞快地回到二公子房中。
但大王已经不在了。
「离国人来了，快跟我走！」
大公子刚刚参军，就遇上离国军队犯我繁佳边境，大公子领着五百勇士，深入老林截杀了一千二百离军，大王很高兴，在殿堂上直对老爷夸赞，「丞相有这样英勇的儿子，本王又得了一名猛将，难得！少年将军，杀气不可挡！他的名字叫玉符吗？好！本王就封他为玉符将军，让他以后驰骋疆场，为我繁佳驱逐犯境者！」
福佑正拿着一个大包袱，往里面胡乱塞着找到的金银小对象，皱着眉说：「我找不到公子的束发巾……」
那时候大公子也就和现在的二公子差不多大，却不像二公子那样羸弱，正相反，大公子身体好极了，读了一肚子兵书，舞得一手好剑。
福伊气得骂一声，「这时候还找什么束发巾！快走！」
福伊忽然想起了，大公子被大王封为玉符将军的那一天。
和福佑一左一右搀了体弱的莫雪文快步走出房间，到了后廊，听见后院的间门被人拍得震山般响，许多男人凶狠地在外头吼着，「开门！奉卓然大将军命令，搜查外国奸细！」
玉符将军四个字刻在黄金上，还是那么光耀好看。
几名侍女吓得不敢开门，缩在一旁发抖。
临走前，福伊想起大公子最后的话，又跑进大公子的房间，把床板下密格里的官印也拿了，拿印的时候，福佑忍不住对着印刻的正面瞅了一眼。
但就算没人开门，在刀砍脚踢下，这扇小木门也拦不了他们多久。
最后，把大王从前赐给老爷的黄金做的大官印，揣进怀里。
福佑急着满头大汗，「怎么办？离国兵来了，怎么办？」
书架上还有几枝白玉笔杆的毛笔，和几样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福伊一并拿了。
幸亏福伊在赶回来报信前已经受了大公子指导，这时候还不至于惊慌失措，一跺脚，沉声道：「走暗道。」
莫府的宝物，就只剩这几个没贡献给离国豺狼。
「那其它人呢？和我们一起走？」
福伊在书房里翻了一通，把老爷书桌上几个拇指大的翡翠雕像拿了，这是老爷最心爱的珍玩，听说曾经有北旗的王族想用两百块黄金来买，老爷不肯。
「来不及了！保住公子要紧！」
老爷办公的地方一直是莫府的圣地，就算福伊这样从小就伺候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出，但现在，别说莫府，就算整个繁佳，都已经没有所谓的圣地了。
「可……」
说完，他急匆匆地去到老爷的书房。
「再啰嗦谁也走不成！」
「别管衣结了。」福伊一把扯过那缠人的衣带，丢在地上，对福佑说：「你在这里拿包袱收拾一点公子常穿的衣裳。我很快就来。」
到了后厅，猛然一阵巨响传来，接着便是侍女们尖锐的叫声和求救声，听得人心头滴血。
平时早就很熟练的衣结，此刻偏偏两三次也扣不上。
福伊知道连内院的间隔门也已被打破了，离国人随时会杀来，局势已刻不容缓，把后厅西北角屏风后的密道打开，把二公子连拉带拽扯到入口。
该死的，他的手指莫名其妙的，也像福伊进门时那样颤抖起来。
「等等！爹在哪里？大哥在哪里？」莫雪文把苍白的手拦在入口，宁死不肯进入，眼里露出倔强之色，「你不说，我不走！」
危险正在逼近的紧张感忽然死死笼罩了这房间，福佑打开衣箱，随便找了一件外出的衣服慌慌张张给公子套上。
他刚才一直在问父兄的去向，福伊却充耳不闻。
福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福伊的一举一动已经吓到他了。
「二公子！」
「哦，哦……」
「说！」
「别问了，赶紧跟我走！」福伊不耐烦地低吼，看见养尊处优的少年露出诧异受惊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地道：「我们时间不多，等离开这里，我再向二公子解释。福佑，愣着干什么？快点！」
贴身侍从和二公子的目光，在半空中狠狠撞上。
「离开？去哪里？」
福伊从前总觉得这位二公子体弱多病，和大公子毫无相似之处，这一刻，却诧然发现他们果然是亲兄弟。
「二公子，大公子有令，要属下立即带你离开。」
倔起来那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嗯？福伊，你回来了？宴会这么早就结束了？」少年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今天我又头疼了，大哥叫我躺着，不要乱走动。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盯着莫雪文等待答案的眼睛，嘴角猛一扭曲，以极快的语速回答：「大公子会保护老爷逃出乐西，我们二十日后在永殷的华荣城碰头。」
「二公子，快起来。」福依一个箭步，把床上脸上苍白，正静静躺着的二公子莫雪文一把拉起来，回头低喝着命令，「福佑，快帮公子穿衣。」
说完，伸手把莫雪文推进密道，按下机关。
他们穿过寂静如坟墓的前厅，步伐凌乱地直闯到后面专供二公子休息，布置典雅华丽的寝室。
藏在屏风后的密道入口，在离国兵蜂拥入后厅时及时关闭。
福依和福佑就是其中两个。
眼前顿时陷入彻底的黑暗。
按照离国统治者的命令，所有的侍卫已经被迫离开，连不会武艺的侍从侍女都被驱逐了大半，如今留在莫家伺候主人们的，只有二十来个从爷爷辈开始就追随莫家的忠心家奴。
吵杂的离国士兵的叫嚷声，和到处翻捣家具的碰撞声，通通隔绝在密道门后，此刻可以听见的，是身边人沉重压抑的呼吸。
和这条大道上的其它大宅相同，这座莫家的奢豪大宅依旧保留着金碧辉煌的气派，内里却透着颓败绝望的气息。
「那些离国人，为什么要这样……」福佑哆哆嗦嗦地摸着冰冷的密道石壁，气愤地低声说：「我们老爷明明送了那么多珍宝，还买了许多美人给他们，他们还想要什么？为什么还赶尽杀绝？福伊，到底是怎么回事，离国人不是请老爷他们赴宴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出事了，」当大公子贴身侍从的福依用袖子狠狠抹了额头的冷汗一把，手指微微抽搐着，「快带我去见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