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就这么几个字,姜芜竟然觉着比前面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还难以理解。她原本是躺到了床上的,这会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珠是她的——亲生女儿?开什么玩笑?她搜寻遍了回忆,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还生了个女儿。
可为什么……明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她却无法辩驳?为什么她说不出口,那不是她的女儿。
仿若冥冥之中,有那么一股力量,在指引着她相信。又似乎心里藏着另一个自己,在因为她的遗忘而哭泣,在用尽全力催促着她相信。
过往那些若有似无的记忆,先前被自己忽略的种种疑点这会儿都一股脑地涌了过来。
姜芜的头又开始疼了。
若是往常,她会在头疼的时候放弃了思考,可是“明珠是你亲生女儿”这句话,让她此刻无法这么做。
她得弄清楚,她必须得弄清楚才行。
若是真的怎么办?
若那个从小就没了母亲的孩子,若那个满身伤痕的孩子,那个颠沛流离、一次次被自己推开了的孩子,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办?
这个念头荒诞,却在姜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哪怕是假设,她几乎都要因为这假设哭了出来。
怎么能?
她匆忙地去找自己的鞋子。
姜芜在里边刚刚这么一动,就有丫鬟听到动静,过来询问:“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吗?”
她打开房门之时,吹进的风将床旁的烛火吹得似乎跳动了一瞬间,让姜芜的心也跟着一跳。
下意识地,她在来人进来的前一刻,就把信快速地揉成了一团。
楚凌有想让她知道的,也有不想让她知道的。
她也是。
所以即使这会儿脑子一片混乱了,她还是强自装着淡定地开口问:“大人还没回来吗?”
“回夫人,是的,”丫鬟赶紧回了,夫人居然会主动问大人,倒是稀奇,“方才还差人回来传了话,说是会稍稍晚一些。奴婢以为您睡下了,才没禀告。”
姜芜点头表示知道了:“想来大人少不了要饮酒,”她起身,“更衣,我去接他。”
信的最后,说的是若是自己想知道全部真相,就在今晚去找她。
青阳很聪明,知道初一会是最大的阻碍,还特意地不知道先用了什么法子把初一支走了。
剩下的人要好糊弄得多。
也确实如此,下人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夫人与大人之间的事情,哪里有人敢插手。
况且青阳公主大婚,夫人纠结了一天还是决定去,这么想也想得通,也就没人思考太多,依她所言准备了马车。
马车上的时候,姜芜将藏在身上的那信纸又拿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将信又看了一遍。
其实还是在看明珠的那句话。
否则恍惚间,她会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是的,写的确实是,她是自己的女儿。
姜芜又将那信放回去。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她确实在面对与逃避之间犹豫过,可是如今,心中已经有了坚定的答案。
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
马车在公主府不远处停了有一会儿。
正门依旧热闹着,来来往往地时常有进出之人。
也是在看到那大红灯笼的一刻,姜芜才想起莫阳舟来,她这一路心神都被明珠占据着,到这会儿才想到。
若明珠是自己的女儿,莫阳舟是谁?
他们以往就认识吗?
照例,她依旧是没能在记忆中寻到两人是旧相识的证明。
“夫人,”随行的枝芝有些奇怪,“您不进去吗?”
姜芜眼眸敛了敛:“又未梳妆打扮,就这么一身,如何进去?”
那倒也是,毕竟人家是大婚的正席。
姜芜想骗楚凌,很不容易。但是要想骗骗这些对自己半点不敢忤逆的下人们,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她知道再拖下去初一说不定就该出来了,或是暗处的暗卫们也该去里面禀告了。
于是心思一转:“就从侧门进去吧,这外边蚊蝇多,我去里边等他。”
“夫人,您怎么能从……”
觉着此举有违她身份的丫鬟还想劝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不打紧,就这样吧。”
到底,大家也只能照做了。
姜芜与青阳是老相识,守门的自是认识她,二话不说就将人放了进去,老人和善的面容上有几分伤感,犹豫过后,像是壮着胆子开口:“夫人,我们公主没什么朋友。您是她最为知心之人,如今公主大婚,您还是姑且放下恩怨,去看看吧。否则,她也定会伤心的。”
在其他人的眼里,只看到姜芜像是思索、犹豫了好半晌,才仿佛想通了一般说好。
老人顿时眉开眼笑:“唉哟,夫人,您能同意真是太好了。公主这会儿已经拜过了堂,在新房里。老奴领您过去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
虽然都说得通,也没什么阻止的立场,却不知为何,总觉着心里不安,像是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姜芜不给她们思考的机会,已经径直往婚房那边走了。
她不是察觉不到不对,但不管青阳想做什么,只要能让她知道真相。
“夫人,您这边请。”
他们停到一处厢房前,带路的老人在前边恭敬地给她开门,他背对着姜芜的脸上,方才的和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噙着一抹莫名的笑。
手搭上房门的那一刻,意识到不对劲的暗卫们已经纷纷现身:“夫人!危险!”
四周又出现了另一波黑衣人挡住了想要上前的暗卫们,一时间,小院里迅速刀光剑影交错。
但姜芜甚至都没有听完整,就被那老人一把拉了进去。
这里确实是婚房没错了,因为入目都是红色的装饰,以及……坐在床边的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
姜芜与他对上了视线。
说实话,她是真的想过与莫阳舟以后死生不复见的。可命运总会奇奇怪怪地又将他们搅和到一起。
男人眼里是明显的震惊,人也从床上立刻站起来:“夫人?您怎么……”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什么一般,又看向了旁边的人,“公主,你这是何意?”
姜芜也看过去。
青阳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不是红色的婚服,她反而是一身白色的素衣,不,比起素衣,更像是丧衣。
那一抹白色在这一片红色里,尤其显眼。
听到莫阳舟问她,女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她从阴影里出来时,姜芜看到了她那胭脂也遮挡不住的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