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报还一报(夜袭)◎

沈月摇的住处, 封夫人安排在了沈明酥之前住过的院子,人走半晌了,沈明酥还坐在软塌上没动。

连胜进来点完灯, 回头便看到了封重彦。

已经沐完浴,穿了一身常服, 月白绣吉祥纹的对襟衫,没有束发,墨发半湿, 松散在捆在脑后, 夜色在他身上添了几分慵懒,倒是少了白日里的精明和威严。

从帘下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温声问道:“想什么?”

沈明酥回过神来, 同他道谢道:“多谢封大人。”

他能在自己之前认出沈月摇,必然也知道月摇站在了凌墨尘那边, 今日这番把人带回来, 便是在自己身边埋了一个敌方的奸细。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出卖, 甚至还会伤及到他的性命。

今后恐怕不会安宁了。

封重彦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道:“应该的。”

沈月摇说得错没, 师父救了他一命, 给了他再生的机会,如今他拥有的一切, 都离不开沈家对他的恩赐。

沈家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不能不管。

但她想要自己的命, 那就得看她的本事了。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侧目看着她,唇角笑开,看着灯火下她浅淡的黛眉,低声问她:“阿锦是在担心我?”

油灯亮堂,他眸子里一抹欣喜透着灼热,像是期待已久。

沈明酥不解,问道:“封大人需要人担心吗。”

她先前给过他那么多,也没见他需要过。如今他一身本事了得,更不会需要。

他忙了一日,应该也累了,“时候不早了,封大人早些歇息。”

他就住在对面,不用她相送,连胜已经备好了水,沈明酥没再理会他,起身去了净房。

她沐浴时不喜人伺候,以往连胜和婉月也是立在净室外候着,等她出来后,才会迎上去,用布巾替她擦拭发丝。

今日封重彦在,连胜和婉月都退了出去。

等沈明酥沐浴完出来,便看到了封重彦拿着布巾立在了净房外。

沈明酥愣了愣。

没想到他还在,夏季夜里热,身上的衣衫就一层,有些单薄,发丝上的水珠不断地往雪颈里钻,沈明酥下意识捏紧衣襟,往里拢了拢。

封重彦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何不妥,缓步上前,脚步立在她跟前,伸手将手里的布巾罩在了她手上,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发丝上的水珠。

他靠得太近,沈明酥的鼻尖都快要碰到他的胸膛,往日那股若即若离的淡淡冷梅香,此时清晰地索饶在她呼吸之间。

熟悉的画面猛然浮上来。

......

“封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前几日不是把香丸拿给你了,没熏?”

“熏了,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和封哥哥身上的不一样,我再闻闻......”

“阿锦,别闹。”

“封哥哥抱一下嘛......”

“不可。”

“一下,就一下......”

沈明酥想要同他保持距离,脚步试着后退,封重彦却没让她如愿,手里的布巾罩住她的后脑勺,紧握不松,不让她后退半步。

她刚沐浴完,眸子里还沾着朦胧的水汽,盖住了眼底的清冷。

在沈家第一次见她,他便知道她的姿色倾城,如今那抹艳丽愈发妩媚动人,灯火一照,只觉莹莹水光在她面庞上流动,封重彦轻咽了一下喉咙,唤她:“阿锦。”

沈明酥没应。

封重彦手掌继续地揉着她的发丝,拇指却抚向了她的耳侧,轻轻地剐蹭着,忽然低下头来问她:“我们清白吗?”

沈明酥身子一僵。

......

“封哥哥,你是不是想亲我?”

“慎言。”

“咱们已经定亲了,其实你可以亲的......”

“阿锦还小,长大了再亲。”

那三年里,他确实对她没有半点逾越之举,哪怕是看着她的唇凑到了自己跟前,他也是一忍再忍。

如今,他不想清白了。

封重彦眸子敛下,盯着她饱满的红唇,如同五月里刚成熟的樱桃,无一不是诱惑。

缓缓地偏下头,贴向她的唇瓣。

气息很熟悉,却又带着一股她极为陌生的侵略感,越来越近,沈明酥紧攥住双手,闭上了眼睛,尽管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两人成婚后,迟早都会有这一步,可绷紧的心口,实在是缩得厉害,唇瓣挨上来的一瞬,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猛然偏开了头。

灼热的呼吸吐在了她的耳侧,封重彦的眸子顿了顿,半晌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她轻蹙的眉目,雾气散开,那眸子里的清冷之意明显。

胸前紧捏的双手,也似是隐忍到了极点。

神智一瞬清醒,心口的的落寞和疼痛并发,封重彦终是松开了她,把布巾递到了她手里,言语里倒是听不出来半点情绪。

没有失落,也没有悲痛,只温声道:“早些睡。”

屏风外珠帘的撞击声传来,慢慢地听不到半点动静了,沈明酥才松下一口气。

不觉有些恍然,也不知道自己适才为何要去躲。

他今日带回了月摇,她应该感激,即便是报恩,她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想要这些,自己理应该给。

沈明酥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若有下回,她保证不躲。

以为她睡了,连胜和婉月没再进来,沈明酥走去床边吹了灯,夜色扑面而来,她再也没有了半点对黑夜的恐惧。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演一场弄影戏来驱走恐慌,也不再需要谁的陪伴。

有自己一人,足够了。

她不知道那些时常给人依靠的大人,是从何时起,如何挑起了肩上的大梁。

但她知道自己是从无数次的恐惧、惊慌、无望之中获得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便是那份勇气,让她从一个习惯了躲在人怀里,需要别人来保护的人,变成了可以张开双臂,去保护别人的人。

她长大了。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

翌日黄昏,沈月摇便来了,沈明酥让连胜沏了一壶茶,拿出了赵佐凌送给她的莲子糖,剥了一颗递给了月摇,“尝尝?”

月摇心思不在。

适才过来时往西暖阁瞧了一眼,没看到封重彦,眼见天色快要黑了,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得手。

匆匆接了糖,放进了嘴里。

沈明酥问她:“甜吗?”

月摇点头。

沈明酥一笑,“你从小就喜欢吃糖,小时候手里一有了铜板,立马就跑去糖铺子,母亲总说你是吃糖把牙吃坏了,父亲每回听了都要反驳,说吃糖吃不坏牙,牙坏了那是因为你没有好好漱口......”

这些事月摇自然记得。

可越是记得,心里的痛越深。

见她吃完了一颗,沈明酥问她,“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