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建文帝,回不来喽(第2/3页)

金幼孜点了点头,朱棣复又说道:“童指挥使这手弓术,天下无双!”

“靖难的时候,有一次南军颓势已显,便欲做最后一搏,有两个悍勇的鞑官带着精锐甲骑往朕这里不要命的冲……那是真的千军万马厮杀在一起,童指挥使在那么乱的战场上,隔着数十步,一箭一个,把两个鞑官胯下战马的眼珠子给射爆了。知道什么概念吗?”

金幼孜悚然一惊。

“且放心吧。”朱棣吃完芝麻烧饼拍了拍手,“有几个人给童指挥使挡在前面,莫说是村里这帮民壮恐怕连一副牛皮甲都没有,便是有甲也没用,童指挥使这副牛角弓配上重箭,三十步内野猪黑熊都是一箭毙命,更遑论是人了……童指挥使一筒箭射不完,堪战的也就都死了。”

听到这里,金幼孜才放下心来,既然安全问题得到了保障,便有闲心聊点别的事情了。

“陛下,臣走了这么一圈看下来,虽然那张二郎总是有意无意地隔着咱们,不让村民与咱们接触……可臣总觉得,这村里的人,不见得原来都是村里的。”

“说说。”朱棣笼着手不置可否。

“牲畜的栏制式不一样,养的鸡鸭和狗也不一样,而且有好几条狗,不是见到我们叫,而是见到了那张二郎过来方才叫,显然与他是不相熟的……最重要的是,村子里靠后山的那几十亩,有一部分是新开垦的,定然不是之前不想开垦,而是人手不够种不过来村里的地。”金幼孜分析说道。

大约觉得证据可能不够,也有可能是刚刚想到,金幼孜又说道:“我们之前看到被关到牲畜圈里的女人,看起来就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强娶的。”

“有道理,那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朱棣问道。

“流民。”

金幼孜干脆说道:“坞堡的统治权,哪怕是刚刚建立的坞堡,也必然不会在外乡人手里,定然是本地的豪强主导的……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流民的首领火并了本地人推举的坞主,但必然不是现在,毕竟看那土圩子的新鲜程度,估计张二郎这句话是没做假的,应该就是陛下渡江前后,江南委实民心恐慌,才筑坞堡以自卫。”

朱棣点了点头,这件事倒还真不是个例,一路上走过来,越往东、越往南的地方,就越常见。

至于紧挨着南京城的当涂等地反倒没有,可能不是不想修,而是燕军渡江太快,压根就没来得及修。

而江南的苏松嘉湖诸府较为富庶,民间面对有可能来临的兵祸,修坞堡以自卫倒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现象。

只是这土豪做派的张二郎,还有他藏得鬼蜮心思,委实有些令人警觉了。

“那这些流民为何看起来颇为信服张二郎?”

“陛下。”金幼孜掰着手指头分析,“豪强统率下的坞堡虽然是以宗族、乡里组成,但其实也带了一定程度的合作色彩,流移来的流民无论原本是外地豪强还是普通村民,短期内面对丧失了田地加上生产生活的艰苦,合作互助或者说互相团结起来对外,一定是有必要的,所以才对我们表现出了信服张二郎的样子。”

“宗族、乡里组织纵然带有残余的合作性质,但是既然为其中本地的土豪、豪强所统率,这个豪强就必然要利用这个新建立的坞堡组织为自己服务……最常见的,便是建立主从关系。”

金幼孜详细解释道:“坞主、堡主在他们所屯据的田地上就是土皇帝,他们常常招徕流民,这些流民被安置在田地上进行生产,缴租服役。在坞主、堡主的势力范围内,分配田地的权力就操在坞主、堡主的手中,某一片田地是否在大明的鱼鳞册上,其实对他们而言关系并不大。”

“江南的这些坞堡。”

朱棣从榻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

“朕这次便要彻底扫清,一个不留。”

金幼孜也跟着下了榻,躬身后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朱棣微微蹙眉,转头问道:“那你说,我们在路上听那些士子所说的烧村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坞堡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个能力的,难道是土匪做的?可寻常盗匪又怎么在这么多大军的缝隙间从容做下这等事呢?”

金幼孜沉吟片刻,回答道:“或许烧村一事子虚乌有,毕竟我们没有亲眼见到,那四名士子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消息来源无非就是张二郎的话语……也有可能张二郎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阻止这几人前行,才故意编出来哄骗他们的。”

朱棣点了点头,认同了金幼孜的说法。

毕竟,以朱棣的军事经验来看,忠义卫脱胎于燕山三护卫,皆是在北征、靖难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百战精锐,可以称作此时大明最强的一支部队,在战场上面对重兵集群的阻隔,都能有效的探查消息和沟通联络,怎么可能有土匪在他们的行军队列里把一个村子堂而皇之的烧了,却没有被任何斥候发现呢?

所以,烧村一事,大概率是子虚乌有的。

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到了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上面。

为什么张二郎要骗他的同窗同学,不让他们继续前行?

为什么呢?

……

不远处,坞堡主人的地窖里。

“为什么把当官的给引过来了?!”

只点了几盏油灯的地窖,昏暗而又潮湿,一个老人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训斥着张二郎。

“非是我要引来。”

张二郎无奈说道:“我本想吓退那群同学,时候问起来,只搪塞个听了谣言便是了……可那群人非要跟着过来,彼时他们手里有刀,我哪敢说什么?除了引回来再做打算,还有旁的办法可言吗?”

老人知道张二郎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换做谁来处置,都是这般,可心头烦躁,就愈发咳嗽不止。

最后只是跺脚长叹一声。

“——伯绅误矣!”

张二郎也是苦笑:“阿爹,如今事已经做了,又该如何?真要杀官造反吗?就凭周世伯纠集的这点义兵,如何抵得过燕军的千军万马?”

老人沉默不语,他看着年纪大,如今也就是不到五十,在乡里威风惯了,理所当然地是有自己的想法,算不上老糊涂。

老人开口说道:“那些流民,就不会背叛我们,去当官的那里告密吗?”

“我也是这么担心的。”

眼看着就有要事情败露的可能,一旦败露,这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张二郎如何不担心?

张二郎有些沮丧地开口说道:“流民寻求我们庇护,无非就是两点原因。”

“其一是因为前几个月燕军渡江,那时候都传,燕军要把江南的百姓杀的长江都染成红色……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本就朝不保夕的农人,心一横,舍了地成了流民来坞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