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肋骨

十分钟后,杨晓北被推出了手术室。宋思衡连忙赶了过去,只见他眼睛睁着,但麻药似乎还没完全失效。

他胸前缠着厚厚的白色医用纱布,引流管从纱布边角冒出头来,搭在了病床的一侧,手臂上仍旧吊着点滴。但病床并没有在走道处停留,而是径直转向了隔壁的通廊。

“怎么了?”宋思衡着急地上去询问。

“术后要进ICU观察48小时,家属先回去吧。”护士从一旁路过,跟宋思衡嘱咐,“手术顺利结束了,不要担心。”

宋思衡这才放下心来,往后撤了半步,目送护士推着病床进了楼道另一侧的ICU监护室。

最后一台手术做完,手术室的医生也跟了出来,莹白的走道灯光下,两个医生走在前面,伏雪华走在人群的最后。几个医生神色都很疲惫。

宋思衡朝伏雪华颔首示意,伏雪华缓缓抬起头来,却只见面色苍白,她摘下帽子后,两侧的鬓角都被汗湿透了。

走在前面的医生跟宋思衡打了个招呼:“手术比较成功。”

宋思衡点头致谢,然后又追问:“不过为什么今天手术时间这么久?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那医生呼出一口气来,摘下了口罩:“手术过程还是有些波折,中间患者有两次出血。”

宋思衡一听心下便一紧,下意识往走廊深处看了一眼。

“多亏了伏主任,下手稳准狠,这才把人给抢了回来。”医生说起来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总算最后是有惊无险,顺利关胸了。”

伏雪华站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等宋思衡回头想跟她说话时,突然听到旁边的医生惊呼:“主任!!!”

宋思衡猛地转过身去,伏雪华直挺挺地往地砖上倒去。他连忙一个箭步把人接住。

“可能是低血糖了!我去拿葡萄糖过来!”旁边的医生火速朝同楼层的护士站跑去。

半个小时后,杨晓北已经被顺利送进了ICU。

而晕倒的伏雪华被安顿到了医生办公室里,半靠在休憩的折叠床上,总算是恢复了意识。

宋思衡站在办公室的门边,看着办公室里的住院医生给伏雪华递上巧克力。

“伏主任,你没事吧?”医生战战兢兢地问。

伏雪华平复了下呼吸,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在手术室站得太久了,刚刚突然头晕了一下。”

住院医生还有些担忧,回头轻声说:“明天去楼下查一下体吧,免得有什么问题。”

宋思衡看向伏雪华,半晌后开了口:“谢谢了,伏主任。”

伏雪华先是一愣,然后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来:“见外了。”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宋思衡站在门外,看着漆黑的夜幕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折返回去往楼下走去。

ICU不让探视,宋思衡也没有再见到杨晓北。只是在医院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只得暂时安下心来,回家休息。

市区的公寓他又有几日未回,家里冷清得很。原本靳书明约他今天出去喝酒,也被宋思衡拒绝了。一是他实在没那个心力,二是现在这个阶段他也不便跟靳书明有过多的明面上的接触。

宋思衡太久没有睡好觉,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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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北在ICU观察满了48个小时。宋思衡没办法进去探望,手机里只有护工偶尔发来的照片。

他看着面色仍是不太好,脸颊惨白没什么血色,漂亮的大眼睛眼窝又陷下去不少。

大多数时候,照片里的他还是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他穿着浅蓝色的衣服,躺在浅蓝色的床上,原本高大强壮的身体看起来薄薄一片。

周四的早上10点,术后的监护结束,护士将人送回了顶层的私人病房。

经过了两天的禁食禁水,医生总算允许杨晓北少量饮水。只是医生还不允许他大声说话,怕他心率再次飚高。

宋思衡一进病房,就看到他白着一张小脸跟护工打手势。

宋思衡走过去问:“你干嘛呢?”

杨晓北朝他微微皱了个眉,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宋思衡注意到他手背青筋显现,淡青色的筋脉显得人更为虚弱。

“哎!”护工阿姨转头按下了他的手,“医生说了不让你随便动,这会儿伤口还没好。”

杨晓北叹了口气,捂住胸口的纱布往后仰了下头。

宋思衡走在床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他:“不让说话了?”

杨晓北晃了晃脑袋,压着嗓子轻声回答:“医生不让大声说话,我现在只能这样。”

“ICU里面什么样?”宋思衡侧过头问。

杨晓北恍惚间摇了摇头,然后朝他撇了个嘴,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用很轻的声音说:“里面可冷了。旁边全是监护仪在滴滴滴……我隔壁床一个大爷挂着什么蛋白吧,哼哼唧唧了一晚上,害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宋思衡刚想让他少说两句,人又开了腔:“我迷迷糊糊呢,就听护士跟旁边的病人聊天,说在这躺一天要两万多块,我恨不得站起来就跑。”

“神经。”宋思衡没有仔细看账单,但也知道杨晓北躺这两天远高于这个费用。

宋思衡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翻了翻相册,然后打开了一张照片,递到了杨晓北眼前。

“这什么?”杨晓北轻声问。

“我春节前去过立源体育馆。”

杨晓北的呼吸顿了顿,然后扫了一眼那张照片。照片上是立源的建筑外立面,只是人烟稀少,看起来有些萧瑟。

“里面现在什么样?”杨晓北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眼神注视着别处。

宋思衡回忆了一下:“里面设施还是有点老旧了,不过泳池维护得还不错。”

杨晓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犹豫了两下,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尘埃未落定,不可轻易立诺。

病床边的柜子上,搁着一个单据夹,上面是他这几日住院的开销金额,杨晓北转头无意扫了一眼,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我靠。”他差点咳出来。

“怎么了?”宋思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可真有钱。”他对了对手指,垂眼望着自己的手背,然后又可怜巴巴地回望向宋思衡,“不会出院的时候要我还钱给你吧?”

宋思衡无语地笑了:“我不差你这点。”

“早知道那时候不逞能了,不把那块表还给你了。”杨晓北轻按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纱布,“我后来上网一查才知道,你那块表值十几万呢。”

“不还给我,你就准备卖了?”宋思衡瞥他。

“那不然呢?你都一脚把我踹了。我还留着那玩意儿当定情信物吗?”杨晓北一下没克制住音量,心率噌地就飚高了,差点把护士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