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0 “我真是欠你们江家的。”(第2/3页)

谢烬记得江悬小时候很贪玩,骑马射箭、掏鸟摸鱼样样精通,可惜如今这副病恹恹的躯体拘束了他,他只能趴在书案上看谢烬处理军务,看着看着昏昏欲睡,脑袋一歪倒在谢烬大腿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谢烬小时候不爱看书,江悬跟着江凛读书写字时,他便是这样趴在一旁呼呼大睡,有时靠着江悬睡,有时靠着江凛睡。

那时的谢烬恐怕死也不会想到,以后某一天哼哧哼哧处理军务的是他,没心没肺在一旁睡觉的是江悬。

他放下笔,低头看着安然睡在自己腿上的江悬,叹了口气:“我真是欠你们江家的。”

江悬一睡便是一整天,傍晚时醒来,张临渊用林夙送来的乌风草熬了一碗汤药,让谢烬端给江悬喝。乌风草奇苦无比,光是气味便令人退避三舍,果不其然,江悬看了眼那碗黑糊糊的汤药,立马捏着鼻子退到床头,道:“我不喝。”

谢烬耐心道:“这药对身体好,喝了就不生病了。”

“不。”江悬十分坚决,“我不要喝!”

“喝完给你买蜜饯吃。”

这次江悬犹豫了一下,权衡再三,还是拒绝:“不要。”

谢烬一个头两个大,但凡换个人,他早就上手一把按住,捏着人鼻子把药灌下去了,但江悬不行。谢烬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回忆着小时候江凛如何哄江悬,低声下气道:“阿雪是草原上最勇敢的男子汉,男子汉怎么可以害怕喝药?你瞧,哥哥就不害怕。”说完,谢烬舀了一勺汤药送进自己嘴里,苦到无法形容的气味霎时在口腔中爆炸开来,他差点一口把药喷出去。

谢烬在心里骂了张临渊一百八十遍,忍着强烈的呕吐欲咽下那口药,五官像纸一样皱在一起,咬牙切齿道:“一点也、不、苦。”

江悬半信半疑道:“真的么?”

谢烬深吸一口气:“真的不苦,你来尝一口。”

江悬像是终于被说服了,犹豫片刻,慢慢爬过来:“好。”

甫一靠近,谢烬立马把人圈进自己怀里,防止他后悔逃跑,然后吹凉一勺药,送到江悬嘴边:“啊——”

江悬低头看了眼那勺黑糊糊的药,又抬头看看谢烬,吞了吞口水,视死如归地张大嘴巴:“啊——呕!……唔!”

好不容易送进嘴里的药差点吐出去,谢烬一把捂住江悬的嘴,只听咕咚一声,江悬被迫将那口药咽了下去。

“呕!咳咳咳!”江悬咳嗽起来,瞬间红了眼眶,“骗子!苦死了!哇呜呜呜呜啊——”他一边哭一边试图脱离禁锢,谢烬早有预料,胳膊像铁箍似的环住他,趁他张嘴哭泣,第二勺快稳准地送进他嘴里,江悬还没反应过来,谢烬照葫芦画瓢,再一次捂住他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这下江悬彻底不干了,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你这个骗子!我要回家!我要找阿烬和哥哥!你放开我!……”

小孩才不管体不体面,扑腾起来手脚并用,像一尾灵活的鱼,谢烬被他扑得火大,放下碗三下五除二把人按回床上,抓住手腕举过头顶:“江悬!”

许是谢烬看起来太凶,江悬被他唬住,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忽闪忽闪,慢慢安静了下来。

漫长的对视中,谢烬喉结滚了一滚,目光从江悬的眼睛下移到嘴唇。

空气中莫名多了点无法言说的东西。

粉红色的唇瓣近在咫尺,湿润饱满,像清晨的蔷薇花瓣。唇角沾上一点药渍,谢烬抬起手,轻轻为江悬擦去。

像梦一样。日思夜想的人,竟就这样好端端躺在他面前,完好无损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谢烬喉咙一紧,轻声呢喃:“阿雪……”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我好想你。”

江悬眨眨眼睛,看了谢烬一会儿,道:“岐川哥哥。”

这声“哥哥”,像一瓢冷水兜头而下,浇熄将将升温的旖旎气氛。谢烬愣了愣神,忽然想起现在的江悬只有八岁。

刚才一闪而过的某些念头在此刻显得格外不该,谢烬暗骂自己一声,松开江悬起身,佯装严肃道:“乖乖喝药,否则我就告诉你哥,说你不听话。”

江悬扁扁嘴:“可是,好苦……”

说是这么说,江悬还是乖乖爬起来,自己到床头把药碗拿了下来。

剩下的小半碗药已经凉了,看起来更难下咽,江悬悄悄抬头瞄了眼谢烬,见谢烬没有饶过他的意思,闭眼深吸一口气,自己捏住自己的鼻子,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呕——”这次他没有让谢烬帮忙捂嘴,想吐的时候自己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一幕又可怜又好笑,谢烬忍俊不禁,一边在心里把张临渊又骂了一百八十遍,一边端来清水给江悬漱口。

“阿雪真厉害。”谢烬哄着江悬道,“一会儿我叫人出去给你买蜜饯。”

江悬点点头,一张小脸苦得煞白煞白,话也说不利索了。他这副摸样着实惹人心疼,谢烬把他拥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温声道:“都怪那个姓张的,给你煮这么苦的药,哥哥回头替你揍他。好了,好了,不哭了……”

江悬抽了抽鼻子,小声叮嘱:“你一定要替我揍他。”

……都已经变成小孩,还这么睚眦必报。谢烬万幸自己把黑锅甩给了张临渊,暗暗松了口气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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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睡觉时,更大的难题摆在谢烬眼前。

白天他答应好和江悬一起睡,不好反悔,但眼下,他有些不敢保证,自己睡着会不会对江悬动手动脚。毕竟那是他的阿雪,醒着的时候他清楚江悬是一个八岁小孩,睡着了,他的身体难说有自己的想法。

谢烬叹了口气,最后道:“我们分开盖两床被子。”

江悬乖乖点头:“好。”

二人躺在床上,江悬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儿不太困,眼睛圆溜溜地睁着。谢烬也无心睡眠,躺在江悬身旁,听着熟悉的呼吸和心跳,心底化开丝丝缕缕甜蜜与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江悬悄悄转身,很轻地抱住谢烬手臂。

谢烬身子一僵,问:“怎么了?”

许是没想到谢烬还醒着,江悬动作一滞,小声道:“我想哥哥和阿烬、还有父亲了……”

夜色静谧,江悬的声音微微沙哑,恍惚中分不清是八岁的他说这句话,还是二十多岁的他说这句话。

谢烬转过身,把江悬揽进怀里:“他们也在想念你。”

“那他们怎么还不来接我?”

“你父亲和你哥哥被战事牵绊,阿烬还是个孩子,不好一个人出远门。”

“哦……”江悬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失落,“等我和阿烬长大,便能时时在一起了。”

谢烬一笑,低声道:“嗯,阿烬长大,会永远与你在一起、永远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