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特奥蒂瓦坎之城
这枚戒指怎么会和他手上的一模一样?
祝弃霜纵然抱着对赫什拉格手里那枚戒指的疑惑,也无心再细究下去,那团红色的光晕直直冲着他飞过来,精准地融进了他的身体。
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祝弃霜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尾椎骨那一小块肌肤前所未有的发热。
他的身体就像蜷曲的枯叶,血液和肺部的空气慢慢挤压在一起,无法再流动。
祝弃霜的背弓起来,慢慢跪在了地上,他已经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只能感觉到身体被一个人轻轻地抱住。
他只是双眼紧闭,身体痛苦地抽搐着。
周围一片漆黑。
宛如深渊般的远方,隐约传来一个人的笑声。
祝弃霜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再是昏暗奢华的宫殿,而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祝弃霜反过手,用指尖划过自己的尾椎,那里变得不一样了。
赫什拉格手里的,确实是那一半的神格,如今已经安静地住在了自己的骨头里,祝弃霜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很轻。
身体很轻、脑子很轻。
周围的一切都很轻。
他好像只要一个动作,就能挥开面前的一切,将世界重新切割,将脚下所有的人类、动物重新摆放位置。
这,就是“神明”所能感觉到的力量吗?
可他仅仅拿到了爱神一半多一点的神格。
如果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是一半的力量,那真正的神明又该如何强大。
他没有选择从脚下延伸的黑暗中脱出,这黑暗让他觉得温暖和熟悉。
祝弃霜伸手触摸着面前虚无的黑暗,那黑暗像人温暖的手,回以触碰,又像层拢盖住他手心的纱。
“宿於。”
祝弃霜轻轻开口,没有人回应。
他重新抬头,看向黑暗的尽头,那里遥遥传出人交谈的声音,而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显现出不同的颜色。
无数条细线穿越过他身旁,涌向黑暗的尽头,仿佛暗示着一切的起点。
冥冥之中,祝弃霜顿悟,自己又触发了宙斯之眼,看到了世界运行的法则。
他跟着那些穿越黑暗的细线,茫然地走过去,一直走到黑暗的尽头。
这一刻。
他面前的黑暗仿佛无数羽毛,被一束光打碎,他站在这片被打碎的黑暗中,看见了面前的景象。
他站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昏暗宫殿里。
宫殿的中心,是一个婴儿的摇篮。
枯黄色的灯光打在摇篮上的被褥上,里面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祝弃霜拨开被褥,里面的婴儿嘴红红的,睫毛很长,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懵懂地望着他。
祝弃霜情不自禁地碰了碰他软乎乎的小脸:“你不会是……”
婴儿看着祝弃霜,突然伸出那只软乎乎的小手,握住祝弃霜的手指,发出病恹恹的沙哑的叫,看上去不是很健康的模样。
这个孩子看上去那么可爱、那么柔弱,幼嫩的皮肤上留着浅浅的睡痕。
祝弃霜的情绪不自觉安定了下来,和神格融合之后,他感觉一直以来隔阂在他和这个世界的薄膜,好像瞬间就溶解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第一次,也是再次清晰地看清了这个世界。
所有的焦虑、怀疑,以及对自己的厌弃,都在这一瞬间被溶解。
他不再细究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单纯地,跟着命运的法则向前走,看到那些法则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祝弃霜还想逗弄他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是两个普通人。祝弃霜犹豫了一瞬,手抚在摇篮上,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空气中。
婴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呆呆地睁大眼睛。
祝弃霜还站在原地,只不过用了一点手段,让别人看不见自己了而已。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快步走进来,是一个穿着金丝绣袍,赤金色头发的女人,后面跟着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高挺,看得出几分祝弃霜熟悉的模样。
女人惊喜地“啊”了一声,俯身小心地抱起了婴儿:“怎么醒了?”
男人虽然面色严肃,说话却温和又小心:“是不是我们吵到他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两个人轮番在婴儿的脸上亲了亲,时不时挠挠他软乎乎的小手。
祝弃霜安静地在一旁看着,自己没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
夫妻两人温柔地注视着怀里懵懂的孩子,不一会儿,小孩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男人拿出一条金链,那条金链上挂着一个祝弃霜十分眼熟的戒圈。
他将金链戴在了小孩的脖子上。
沉睡的婴孩就像一个小小的天使,身体蜷缩着,胸前放置着戒指,被小孩无意识地抓住。
男人说道:“愿特奥蒂瓦坎能护佑他。”
女人并不言语,眼睫垂着,眼里泛着破碎的光。
过了好半天,女人才开口:“为什么承受这样预言的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拥住她的肩膀:“这就是命运。”
女人垂下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戒指给他。”
男人的手指悲伤地拂过婴儿胸口的戒指:“这是特奥蒂瓦坎王位的证明,希望命运会对众人之王网开一面,我已经感受到毒蛇的逼近,恐怕我们已经无法见证他的成长,只希望他能活下去……”
女人眼眶里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男人怀抱住她,两人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
祝弃霜想要再向前一步,周围那些命运的丝线却聚集到他身边,拦住了他再往前的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脸庞逐渐模糊。
像毛玻璃上逐渐被擦去的笔印,祝弃霜的手放在半透明的丝线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面孔从透明再到完全消失。
空荡的寝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孩子的哭声,几乎声嘶力竭的哭声像是要刺破黑夜。
祝弃霜手前缠绕的丝线散去,一滴又一滴黏稠的鲜血落在婴儿的摇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寝室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大片的血溅到了天花板上,又凝结成一团,滴滴滚落下来,到处都是鲜血、碎肉。
孩子的啼哭和哀嚎像是一阵暴雨,祝弃霜怔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显出身形,走到了孩子身边。
小孩坐在摇篮里,白皙的脸上沾着稠红的血,他金色的眼睛像两颗璀璨的琉璃,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一条几乎有祝弃霜手腕那么粗的蛇,黑色的蛇身蜿蜒在摇篮的边缘,红色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脆弱的人类婴儿,张开的大嘴里流出鲜红的血液,锋利的牙齿上挂着几片碎布。
祝弃霜认出来这几片碎布,属于刚刚那个女人华丽的裙摆。
祝弃霜看到这条巨大的蛇,几乎是恍惚了一下,这条蛇……和奈良脖子上挂的那个所谓的二号主持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