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后日谈·鹜山庙

跟着李怀屏分出的那道白的影子,他们很快走到了山脚。

原来他们刚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居然都没有离开山脚的范围。

祝弃霜重新找到卖他们票的售票亭子,不出所料,他们面前的居然也是一个纸扎的亭子,里面坐着一个纸扎的女人,人脸惟妙惟肖,眼睛黑洞洞地看着他们。

李怀屏抿了抿唇:“要不是山里不能放火,我真想把这群纸人一起烧了。”

“你居然也会这么生气。”三十三感慨。

“一门有一门的操行,纸扎也是门正经手艺,我只是不舒服它被这样利用。”李怀屏叹了口气。

“现在呢?”夏路言看着一片黑暗:“我们先开车回去?”

他定睛一看,表情僵在脸上:“我们的车呢?”

原本好好停在山脚下的越野车不翼而飞,夏路言说完,愣愣地回头,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姐?小霜?……”

刚刚站在他身边的祝弃霜、李怀屏等人,统统消失不见,寂静的山脚下,他只能听到自己纷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仿佛世界都停止了。

掠过耳边的风声,带着一种阴森的呢喃,周边的树木如同巨人,投下长长的黑影,彻底击破了夏路言的心理防线。

他双腿战战,大叫一声,闭上眼睛往下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还停留在原地。

迷雾弥漫,让人彻底迷失方向,把他困在一个仿佛永无止境的迷宫中,周围的气温骤降,寒意透骨,脚下的地面湿滑而不稳,仿佛下一秒就会吞噬掉他的脚步。

夏路言惶惶地看着前方,抱头蹲了下来,仿佛每个角落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每一个声音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时间一瞬间慢了下来,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痛苦。

夏路言脑子里不断冒出有关鹜山那些灵异故事和传说,渐渐地脑子轻飘飘的,一阵困倦和疲惫袭来,让他倒了下去。

其他人的处境也和他一样,几乎是在一瞬间身边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祝弃霜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不但没有其他人的人影,四周还更模糊不清了。

他转悠了一圈,周围什么也看不清,背后传来一声异响。

祝弃霜往回看,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肩上,他皱着眉下意识要甩掉这只手,被手的主人摁住。

宿於把他的手握住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像把弄玩具似的把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声音像是一阵风似的,若有若无:“哥哥?没有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祝弃霜还没反应过来宿於怎么会突然出现,就被他这句话吓得差点闪了一下腰。

祝弃霜表情松懈下来,转身踢了一脚宿於的腿:“你怎么出来了?”

宿於缓缓抬起头,却不着急回答祝弃霜的话,反而问道:“他送你的果子甜吗?”

祝弃霜侧目望了望宿於的脸,他的脸和之前见到的一样,苍白、精致,月白色的头发像画一样披散在肩头,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只是那双寂静的眼睛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让人无法猜测内心。

今日不同往日,他之前要想的东西很多,从未去细细打量过宿於的容颜,祝弃霜盯着宿於的眼睛,琉璃般的瞳孔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记忆,最后映出他一个人的倒影。

时间、命运、死亡,无数的可能最后束集成了这条线,他们现在站着的这条线上,也是他们唯一的可能。

祝弃霜别过头,转移话题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宿於牵着他的手:“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群点了神的纸人,在山上开了一座庙,也有人信罢了。”

“其他人呢?”

“被困在纸人的迷雾里了,天亮就破了。”

“不能等到天亮。”祝弃霜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离天亮还有将近十个小时,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

宿於没有反驳他,沉身在黑暗中,只是静静地抓着他的手。

祝弃霜本来也没想过让宿於插手这件事,他沿着刚刚的路走回去,走到那个纸扎的售票亭前。

售票亭和里面的纸扎人都好端端的,祝弃霜从背包里拿出一枚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燃,火花噼啪闪过,从喷口呲地一下冒出来,细微的蓝色一闪而过,映出祝弃霜苍白的容颜。

“把这山上的雾解了。”祝弃霜举着打火机道:“不然我烧了。”

摊在纸扎的马扎上的纸人一动不动,祝弃霜吹了一口,火丝飞过去,飞到纸人头上,给烧了个黄豆大的黑点。

纸人花白的脸上白了一个度,僵硬地跳起来,扭动着拍灭自己脸上的火星子。

这纸人原本穿着售票员的制服,头上戴着售票员的帽子,祝弃霜拿打火机撩了她一下,她急得帽子居然都掉了下来,纸做的头上,落下乌黑的头发,就如同真的一般根根分明。

而身上那售票员的衣服也在扭动中变得扭曲发皱,掉落下来——这件衣服居然是画在纸上剪下来,又黏上去的。

这纸人眨眼间就变了另一个样子,黑发披散,但是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马褂长袍,手上还戴着金手镯。

见祝弃霜手机的打火机动了动,纸人惨白的脸上红唇动了动,连忙娇媚地说道:“别烧了、别烧了,你把我烧了,这山不也得烧完了,你要坐牢的。”

“……你还知道坐牢。”祝弃霜轻飘飘地说道:“你在这里害人也是要坐牢的。”

纸人连忙挥手,身子从纸扎的售票亭里爬了出来:“我又没害你们。”

“这路上不是你在捣鬼?”

她爬到售票亭边缘坐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我看你们这么凶,拦拦你们嘛。”

她心想,这几人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身上凶气这么重,特别是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安静又无害,浑身煞气,万一上了山,和那座庙对冲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就没人上山了。

……唉?纸人迷茫地看向祝弃霜身后的男人,心下茫然,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连她都没察觉到一点。

祝弃霜摁了一下打火机。

纸人无辜道:“我真的没害你们呀,只是弄了点雾吓吓你们,让你们别上去了,白天就能走了。”

她本以为略施小计就能吓走这群人,没想到这个人根本就不怕。

“鹜山庙不是你们弄的?”祝弃霜打量着她:“我看有不少人上山,你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走?”

“当然不是我们弄的。”

纸人见祝弃霜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才尴尬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纸人和载他们上山的那个司机纸人,原本是鹜山山下一家画匠铺里的纸人夫妻。

在那时,鹜山脚下的这个村子就已经开始祭拜鹜山庙了,每年清晨,画匠都要带着一对纸人上鹜山庙祭拜。